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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冬来时踌躇，离开时显得迫切许多。
万昭跟在年冬的身后，远远被拉开一段距离，见此，她只得无奈跟上脚程，也快走几步。
邻近出口，瞧见洞口透进光亮，远处有一阵嘈杂声。
年冬莫名有些惴惴不安，看向万昭，惊慌道：“这？”
万昭早已有了答案，从容道：“先出去看看。”
她最初留下钱利与孙时，抱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两人身死，心怀不满意图居上者，自然会有一番动作，寨中混乱是迟早的事情。
见着年冬神色慌张，万昭侧身，走在他的前面，不疾不徐，迈步而去。
两人出了地牢，见叶怜杏站在洞口，四处围满人。为首的是司容，手上拿着一把佩剑。司容身后站着一群人，他们身着粗布短褐，生疏地拿着兵器，却狠狠仇视着万昭一众。
他手上的佩剑属于贺承骁，万昭认出这把剑，与叶怜杏对视一眼。司容不识得叶怜杏，但知道与万昭相似的，没一个好对付，因而他与叶怜杏在洞口对峙僵持。
年冬一阵忙碌，却是被戏弄东奔西走，眼见这罪魁祸首，前行几步，竖眉怒喝：“好你个司容，敢如此戏弄我！”
这话比对万昭说的强硬，连万昭也侧目关注。走了个惺惺作态的钱利，莫不是要来一个装傻扮蠢的年冬。
司容见年冬率先开口，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上前几步，嘲讽道：“他们两人这般结果，难道不是正和你意。难道你不是被那钱利的一番话给吓住，深怕万昭缓过神来，重新用了钱利，自此再也没有你们的好日子？我为你了结这么大的祸患，该谢过我才是。”
万昭闻言，这才隐约记起中药昏迷前，钱利打圆场的那番话。她只当那些话是钱利巧言令色的托词，未曾放在心上，没成想被跪在地上的年冬听了去。
看着万昭若有所思的样子，年冬恨司容，他把他心中盘算抖落干净，此时语调有些心慌意乱：“你，你胡说，前寨主将你视作手足，你却将他们害得如此模样。这般忘恩负义的小人，你的话又怎能作信？”
“‘手足’？”司容冷笑一声，眼中燃烧怒火，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轻蔑反问一句，“你真是那么觉得？”
这番话如同火星子，点燃他身后人群的怒火，那群人被视作命如草屑，可逼迫到极致，只求烈火焚身，奋力一搏。
“阿容，与他扯皮什么！杀光这群恶徒，至亲好友在九泉之下，方能安息！”人群中不知是谁呐喊一句，旁人附和似波浪起伏。
群人一再迫近，年冬彻底没了气焰，转身谄媚于两位姑娘，躲藏两人身后。
两拨人剑拔弩张，况且气势强弱明显，包围再度缩小，眼下做不到心平气静坐下说理，万昭挑眉，似笑非笑道：“司容，你见过我的本事，当真要让他们上来送死？”
司容挥手，按捺身后众人的骚动，他对着万昭，作揖回道：“万姑娘，我无意冒犯。这群人不满山寨匪徒已久，可您既为寨主，首当其冲该拿您承担怒意。既然知道您一身本领，我们自然是有准备的。”
说罢，他转身看向一位老者：“钟伯，把人带上来吧。”
熙攘人群默契地让开一条小道，贺承骁两臂缚于身后，被两人压着上来。
贺承骁经此理解父亲苦心，但是多年针锋相对，眼下愧于归家。他本想趁机拿了钱财，独自前往书院。哪曾想，一推门，便撞上了伺机复仇的司容，因此被抓了个正着。
眼下被一步步推到万昭她们跟前，他低头垂眸，自知拖累两人，羞愧难当。
司容道：“万姑娘，知晓您重视此人，我把他带到您跟前看着。我怎敢对您不敬，只不过是想着处理旧怨，怕冲撞您，劳您在院内等候。”
万昭正欲开口，叶怜杏取下腰间长鞭，抻着鞭子，嗤笑一声：“这般废物，你杀了便是。至于你们，敢拦着我的路，也一并下去陪他。”
贺承骁知道叶怜杏不会在意他的生死，被司容抓住，他也没想着让两人救他，只想着为自己辩解一句：“叶师父，徒儿虽然武艺不佳，但也断不能抵不过他，只是他偷袭，我一时不察……”
“解释什么，我教你的，皆是取人性命身法，你能取旁人性命，旁人自然也能取你的，岂能因着暗中交锋，便放水让你重来一局？”叶怜杏责难贺承骁的说辞，她确是没打算救他。
叶怜杏知晓这般局势，万昭占不到优势，便又侧身劝道：“万姐姐，不如你暂退牢房，我一人解决他们足已。”
不等万昭动身，年冬闻言，一溜烟跑回原处。
万昭摇头，回绝叶怜杏好意：“不必如此，我们与他走一趟便是。”
“万昭！”叶怜杏恨铁不成钢，怒叹一声。
贺承骁闻言，愈发愧疚，仍是不敢抬头看万昭，他连声说道：“万姐姐，不必为我涉险。一人之过，由我自己承担。”
听着贺承骁真心实意的忏悔，万昭倒是诧异扫过他一眼，略带歉意回道：“不必内疚，这倒真不是为你。”
万昭耳尖，在方才嘈杂人声中听见“至亲好友”“安息”之类的话语，她向来对这报仇雪恨之事，报以认同。若是叶怜杏来了打斗的兴致，那么是不分善恶好坏的，岂不是平白让他留下遗憾。万昭此生所求不过大仇得报，对着同求之人，总会宽容些。
司容瞧着叶怜杏不是说大话，又见这费劲捉来的人质无用，自知是轻敌，看着万昭有缓和的余地。他抱着见好就收的打算，眼眸一闪，笑得有些勉强：“多谢万姑娘包涵，今日冒犯，待到旧事了结，我愿以命相报，只求姑娘放过手下这些无知乡民。”
万昭上前几步，顺着人群空处折返。路过束缚着的贺承骁，听他一番舍生豪言，她柔下眼眸，伸手替他松绑。
比不得万昭先前的敷衍，司容的绳索系得牢固，贺承骁半身动弹不得，手腕肩膀多处显现勒痕，腕处可见青紫红肿。万昭忽而愧疚将他卷入这等杀伐，毕竟他先前只是个不经事的公子。
解下贺承骁，万昭见站在原地的叶怜杏，又接着劝道：“先走吧，你若心中仍憋着不满，便那他练练手？毕竟是你的徒儿，还是磨炼少了。”
叶怜杏只得作罢，经过司容，气不过地甩了一鞭子，长鞭落在司容的手上。
司容腕上一阵剧痛，指尖一松，所执佩剑因此滑落。叶怜杏反手一甩，裹挟长剑，落入手中。
老者钟伯见此，心疼地看着司容，司容面色苍白，一手扶着红肿的手腕，摇头回以钟伯。
“拿着！”
贺承骁听见一声冷哼，由身后传来，像是对着他说话。方才转身，却见长剑凌空抛往，他顺手接住自己的佩剑。
“多谢，师父！”叶怜杏为自己取回佩剑，贺承骁感激地朝着她笑笑。
经此度过几日，万昭三人长住小院，万昭配合司容，其余两人亦是如此。院内分隔房间正好三处，万昭和叶怜杏本就居于小院，唯独贺承骁先前与司容同住，而后搬来小院，幸而原先他整理好行囊，使得迁居省却不少时间。
万昭躺在木椅上小憩。叶怜杏如往日，指点贺承骁武艺，只是变得严苛不少，贺承骁练得心悦诚服，经此一事，稳重了不少。
两人在院中比试，叶怜杏收了长鞭，也寻一柄剑，便于与贺承骁对弈。叶怜杏越发有当师父的模样，指点徒弟上了心思。贺承骁虚心求教，身上每每总要添些淤青，新伤叠旧伤，日日给自己上药，好在万昭给的伤药效果极好。
小院外由两个人守着，院中所需皆由司容派人送上。万昭没有询问近况如何，她等着司容处置好一切，亲自来解释。
一日，司容来了小院。
本是带着童子稚气的少年，周身变化极大。他带着疲惫，但不难看出心愿已了的释然。
“万姑娘，”司容独自一人进入万昭屋内，他自觉地跪在地上。
万昭伏在案牍上写着什么，见司容来访，翻转书信，搁置笔墨。
她坐直身子，答道：“起来，坐那吧。”说罢，她指了指空位。
司容微微一怔，随之起身落座。
万昭神色微动，她问道：“旧事，皆已了结？”
司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嘴角扬起淡笑：“是的，一切皆已了结。全得万姑娘成全，我来便是应当日承诺。”
万昭想起那句“以命相报”，眼神飘忽，突兀提一句：“不若，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我，你与前寨主他们有何恩怨？”
司容面露诧异，却又苦笑一声：“有何不可？”
“景顺年间，边关战乱不断，又值疫病流行。先辈为避灾祸，躲进深山，开荒动土，才有如今的寒潭寨。我们定居寨中，得以度日。几年前，来了群流民，我们本是好意相助。谁知流民竟是不知从哪逃狱的凶徒恶匪，反将我们的山寨抢占。”
“至亲好友，不服者皆为白骨。那凶徒恶匪，为首的便是孙时，那地牢由钱利设计，关押的第一批人便是我的至亲长辈。我假意投诚，取得两人信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他们报仇雪恨。”
“因您的到来，我的复仇才得以实现。”
万昭听得认真，司容言毕，她才开口：“那么，眼下，你大仇得报，此刻心中，所思所想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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