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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祝余的村民并不多，所以田埂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而且大多数还是观望其他人家的。
就连王老婆子他们家都没出来，估计也是认为徐嘉荣在跟他们胡诌。
徐嘉荣抬头看看晴明的天，干净得连块云彩都找不见，就连他都开始怀疑祝余这次预测的准确性了。
“明天真的会有雨吗？我看这天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徐嘉荣坐在太平车上，因路颠簸叫他说话一顿一顿的。
五儿和海武跟在太平车后面，并未关心到底有没有雨，他们只管干好徐嘉荣分派的活就行，所以对视一眼，仍然保持沉默。
没等祝余接话，赶牛的车夫笑道：“小哥儿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
徐嘉荣听了纳闷，开玩笑地问去：“这话是怎么说？你别看我长得白净，都是天生的，没办法，老天爷赏脸。不瞒你说，我可是地里长大的，妥妥庄稼汉。”
车夫笑笑：“庄户人家的哥儿，要是在中秋前后念叨下雨，那是要被打的。哈哈，咱们庄户人家靠天吃饭，打小都知道，不怕中秋晴，就怕中秋淋嘛。”
徐嘉荣笑笑，表示自己也听过。
四下看看熟得正旺的豆田，想着即将要到来的雨水，徐嘉荣无奈地叹口气：“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为何不赶紧抢收，这中秋一旦有雨，接下来必定会阴雨连连。”
“正是这句话呢，不过瞧瞧这天，注定又是个晴好的中秋。”车夫很是自信地说道：“我瞅着小哥儿家先不用着急，略熟一熟，保不齐多打几斛豆子呢。”
徐嘉荣并没有接话，反倒看向在车旁边跟着的祝余。
祝余似乎有心事，皱着个眉头，板着脸一语不发。
徐嘉荣正要问祝余话呢，又听着车夫说道：“今天去庄子上租车的倒也有几家，有个小娘子也是你们村的，说话实在是厉害。”
要说上冯村厉害的小娘子，那非于素娥莫属，徐嘉荣听后笑笑，与那车夫描述模样道：“那小娘子可是深绿色的包髻，面色不大白净，但收拾得很干练，画着细细的眉毛，嘴唇抹得很红的，开口闭口都是她的情理？”
车夫听后想想，很是确定道：“正是呢，那小娘子俊是俊了点，但火一样的脾气，一点就着。眼前还未到时节呢，庄子上哪就有那许多赋闲的劳力，都要现找，价格自然比以往贵些。不过再贵也是一文两文，不打紧的。她倒好，非得叫去掉那一文。我们主家不许，竟当街骂了起来，还真是头次见这样的呢。”
“那她租没租到车子？”徐嘉荣好奇追问。
车夫笑笑：“租是租到了，不过也没占着便宜，倒比咱们还贵两文钱，所以说这人呀，不能太计较。不过干活的劳力，倒是一个也不肯去，任凭她又多加了一文钱，也没雇到一个。”
“这又是为何？”
“没人乐意去呗，碰上这样的雇主，不知要受怎样的气呢，再说了眼瞅着抢收时节就来了，哪里就能短了活计。”车夫好一阵奚落于素娥，待到讲完，忽然想起什么来，这便问道：“听小哥儿这话，似乎是认识这小娘子。”
徐嘉荣笑笑：“我们家邻居。”
车夫听了更乐了，大笑着：“这邻居，怕是不怎么好相处。”
徐嘉荣只是笑，并未再接话，侧过脸去瞅瞅祝余，那厮仍旧是板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徐嘉荣懒得搭理他，连问都不屑问一嘴。
大家都以为徐嘉荣没干过农活，今天到地里来也不过是打发时间，但他是第一个摸起镰刀来，也是最后一个放下的，且从早上到晌午一个累字都没有喊过。
大家见他这样卖力，也都不好意思偷懒。
原计划着晌午吃了饭，还得个把时辰才能收完，所以他们带了午饭过来，但徐嘉荣是铺下身子真干，车夫也跟着帮忙，所以到了晌午，这两亩豆子便已经全部收割完成，且都给打好了捆。
祝余见日头大了，怕把徐嘉荣晒坏，所以凑过去问道：“咱们是在这里吃还是家去？”
徐嘉荣身体正累着，没心思跟祝余玩笑，四下看看，见遗落的豆秸、豆粒不少，想着快吃晚饭捡回去省得费二遍事，这便与大伙说道：“咱们一起在太平车上对付几口，一会装车再捡捡落在田埂里的豆子，晚上犒劳大伙一顿酒饭。”
徐嘉荣这话刚说完，便见五儿和海武的脸上堆出笑来，徐嘉荣这便知道他俩肯定是爱酒的。再看看自己旁边的祝余，只见他仍旧只是板着脸，一点情绪都没有。
徐嘉荣瞬间烦得很，心里嘀咕着祝余的莫名其妙。徐嘉荣最不喜欢看别人脸色，小声抱怨一句：“大好的日子，你摆出这副鬼样子来给谁看，要是不想干，赶紧家去，没人求着你在这。”
祝余自然能听出徐嘉荣是在说自己，满心的苦水不知如何吐，很是委屈地看向徐嘉荣，迟疑了半天，欲言又止了几次，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祝余跟屁虫一样，心事重重地跟在徐嘉荣身后，悄悄伸手去摘掉徐嘉荣头发上的叶子，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正经事来，赶紧去去太平车上取过水壶，递给徐嘉荣：“喝口水吧。”
徐嘉荣不跟他置气，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招呼着大伙一起吃饭去了。
到底是入了秋，即便是日头正中的晌午，也时不时会有凉风过来，找个树下的阴凉，便是舒服得很。
车夫很懂规矩，不入主家的席面，坐在牛车旁啃着面饼子。
徐嘉荣和祝余他们三个围在槐树下，静静吃着饭。
豆子的香气和草香混合着，叫徐嘉荣心里舒坦，胃口便出奇的好。
蝴蝶很多，白色、橙色的都在虫子的鸣叫声中上下纷飞，跟着风东一阵，西一阵。
黄草渐渐占据了大部分的田埂，风起来时，才会有丁点绿出来，远远看去，心旷神怡。
徐嘉荣收回目光，落在牛车旁边，思忖片刻，这便跟五儿说道：“五儿，你把芥菜拿过去点，别叫他干嚼面饼子。”
“我去吧。”祝余抢话道，说着手已经快伸到芥菜碗边了。
徐嘉荣不爽地发出一声“啧”，吓得祝余感受收回自己的手去。
五儿笑嘻嘻地捡出两根腌萝卜，又加了芥菜，笑盈盈地给车夫送了过去。
祝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总感觉徐嘉荣对自己怪怪的，但是守着他们几个又不好开口问，所以心里焦灼着，也就没有了胃口。
只吃了两口饼子，祝余便再难下咽，叹了口气，正打算放回去，徐嘉荣斜楞他一眼：“吃完。”
祝余僵着脸，又把饼子拿回，也不吃咸菜，机械地啃着饼子。
等下午装了车，徐嘉荣叫五儿跟着自己和车子家去，安排祝余和海武在地里继续捡捡豆子。
祝余这下连多想的心思都没了，整个人黑着一张脸，也不抬头，丢了魂一样。
五儿是很机灵的，看得出祝余神色不好，便主动请缨问去：“我能跟海武在地里捡豆子吗？”
徐嘉荣听后扭头看一眼黑脸的祝余，刚要发作，忽然不忍心了，便假装斥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祝余犹豫了一下，知道徐嘉荣是在喊自己，呆滞的眼神中忽然有了光，扬起嘴角来紧紧跟着徐嘉荣。
“没成想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倒是挺会种地，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好的豆子。”车夫赶着牛，嘴里都是溢美之词。
“他会种地，我跟着沾光罢了。”徐嘉荣看向祝余，夸赞他道。
车夫看一眼徐嘉荣，笑道：“你家这些哥儿都很不错，我先前看小哥儿你白白净净不像是干活的，没成想拿起镰刀来，也是一把好手，可见人真是不可貌相。”
徐嘉荣玩笑回着：“献丑献丑，别说出去笑话我就是。”
“你们家这许多劳力，就种着两亩地？”车夫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徐嘉荣也不烦他，只与他玩笑：“你以为这样好的豆子是怎么种出来的？我们一家的劳力都靠在这两亩地上了。”
车夫听了便笑。
快到村口的时候，徐嘉荣遥遥望见了王老婆子的身影。她与赖婆子、冯翠英、王城媳妇若干妇人聚着堆。
徐嘉荣本想着走近后再劝一劝他们，不成想这群妇人像是躲瘟神一样，等徐嘉荣他们行至那棵大树下的时候，一众早就散了。
徐嘉荣很想得开，并未多心，只顾着回家卸车去。
“真是要下雨？”徐嘉荣瞅着天越来越不像下雨模样，再次跟祝余确定道。
祝余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待到将豆秸垛堆好，早早就拿出草席来盖上了。
徐嘉荣嘲笑道：“真就是要下雨，也不用这么着急。”
不成想刚说完这句话，天空便隐隐传来一声闷雷。
只不过这雷声微弱，徐嘉荣顿混半晌，怀疑着满脸不可思议地去问祝余：“打雷了？”
祝余很是淡定地宽慰徐嘉荣：“放心，一时半会下不来，得到傍晚。”
本来晴朗的天，过了晌午不多一会，便真的渐渐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