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声闷雷响起时,王老婆子正在院子里浆洗衣服,虽然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王老婆子还是慌张进屋去喊秀儿和他家官人冯三。
王老婆子、冯三、秀儿,一家人齐整整地出屋门,很是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天。
渐渐积起的乌云像是刻在他们仨人的脸上一样,阴晴在神色中转变。
冯三满是惊讶地嘟囔:“我的土地爷,这......真......真是要下雨?”
王老婆子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乌云赶着云彩,变幻,游走。
秀儿着急地催促冯三道:“爹,咱们快去地里吧,再迟些怕是要遭殃了。”
“别瞎说!”王老婆子到现在还怀疑,打断秀儿道:“我出去看看。”说罢,王老婆子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着往街上去。
“爹。”见冯三迟迟不动,秀儿又催促一声。
就此冯三便缓过神来,也不去管王老婆子,急忙去取镰刀,不忘嘱托秀儿道:“快去,今天你嘉荣哥哥家里雇了牛车,你快去看看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务必留住人家。”
“好,我这就去。”秀儿是个利索姑娘,听完吩咐起身就走。
“秀儿。”冯三又喊住她。
秀儿一愣,什么慌张:“怎么?”
“人家要是不愿意,咱们可以多填些钱。”冯三不放心道。
秀儿应着,一路慌张匆忙。
王老婆子还在震惊这突如其来的变天,连自家姑娘从身边跑过去都没发现。
好在车夫正靠在徐嘉荣家院墙外歇息,眼瞅着变了天这才准备赶路。
秀儿急匆匆赶来,一面留住车夫,一面对着徐嘉荣家里吆喝:“嘉荣哥,嘉荣哥在家吗?”
徐嘉荣正在院子里喝水,突然听到陌生的呼喊声,还是这样水灵灵的声音,心里一抖,呛得直咳嗽。
一旁忙活的祝余转过身来心疼道:“你慢些。”
“谁在叫我?”徐嘉荣疑惑地问向祝余。
“我听声音像是隔壁的秀儿姑娘,喊得这么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祝余往院外张望着,快步过去。
徐嘉荣因为拿了秀儿母亲几个柿子,欠着人家人情,所以即便不认识秀儿,也跟着祝余一起去了门口。
“你叫我?”徐嘉荣侧侧脑袋,一脸茫然地问去。
“嘉荣哥,我爹爹想雇一辆车,叫我来问问你家豆子都运完了没有?”秀儿神色慌张道。
徐嘉荣笑笑:“早用完了,你跟这个老先生商量就是。”
那车夫听了,赶忙拒绝秀儿道:“这眼瞅着就要变天,我急着回去呢,你去雇别家的去吧。”说罢,这车夫便牵着牛走。
秀儿着急阻拦:“先生等一下,我们价格都好商议,求求您就辛苦再拉几趟车吧。”
车夫摆摆手,颇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眼瞅着秀儿追出去十来步,神色着急。徐嘉荣再不忍袖手旁观,小跑几步喊住车夫:“老先生来都来一趟了,多接些伙计岂不是更好。再说了,又不是只有这一茬庄稼,混个人情,往后咱们有了收成,都叫你来做岂不是好买卖。”
虽然只是接触了一上午,但是这车夫对徐嘉荣印象很好,而且仔细想想徐嘉荣的话也在理,便顺口应了下来。
秀儿高兴地领车夫往自己家去,临走还不忘热情地招呼:“谢谢嘉荣哥。”
徐嘉荣听不来这娇滴滴的声音,很是尴尬地笑着与她挥手。
不止王老婆子家,上冯村的其他家也慌了神,急匆匆雇车、雇人、急匆匆往地里去抢收,平静的村子里瞬间呜呜喳喳,忙作一团。
呼朋引伴的,争吵的,劝架的,议论的,一时间这上冯村比唱戏还要热闹。
王城和他媳妇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橘子,蹲坐在自家门口看着演戏一样的村子,王城媳妇被橘子酸得龇牙咧嘴,即便如此仍然不舍得丢给王城。
见王老婆子一家跟着牛车匆匆过去,王城媳妇忍不住嘲笑道:“这么忙活有什么用处,谁还能从土地爷手里抢出饭来不成?”
冯三忍不住好言相劝道:“这雨来得急,怕是会不小。你们也快些去地里,要不然雨水一多,豆子就全烂了。”
王城媳妇不以为然,嗤笑着:“天要下雨那是土地爷的事,豆子能不能烂在地里,也是土地爷说了算,我们老老实实在土地爷手里活着就是,还能跟他对着干不成?”
王老婆子拍一拍冯三,叫他少惹是非。
冯三自讨没趣,没再多话。
赖婆子与王老婆子前后脚,也匆匆忙忙从王城家过。
“呦......”王城媳妇刚阴阳怪气了一声。
赖婆子不给她机会,急忙打断,直接用“破烂货”赌住了她的嘴。
“骚货。”王城媳妇被赖婆子这一句气得胸口疼,站起来直跺着脚顺气,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橘子皮丢出去:“怪不得你男人不回家,这么厉害谁受得了。”
赖婆子才不管王城媳妇叨叽什么,只当她是在放屁,自顾这忙自己的去。
赖婆子平时在上冯村混得还不错,特别是像这样慌忙抢收的日子,那些人丁富余的家庭总会派一两个劳力来帮忙,所以她过得还算容易些。
不过于素娥和冯春这里却是已经招架不住了,虽然夫妻两人从早上便来了田里,中午连口正经饭都没顾得上吃,但也不过才收割了一块地,后面还有四五亩地等着呢。
眼瞅着乌云已经压境,于素娥恨不得连喘气的功夫都用上,可是毕竟只有两只手,即便再麻利,也是不赶趟了。
冯春很看得开,比起心疼那些豆子,他更心疼自己的媳妇,几次催促于素娥先去地头上休息一会。
于素娥额头上一直挂着汗,不间断躺下来的汗水进了眼睛,辣辣的很是难受。
顾不上手脏,于素娥好歹擦一擦,继续卖命。
“今年豆子他娘个—的长得本来就不大好,先是涝了一次,再是闹了一阵子虫子,眼瞅着他娘了个婶子地这鳖蛋土地爷是不打算叫咱们活了。还用现在休息?哼,等他娘的下了雨,咱俩怕是命都挣不出来,还愁没有闭眼的时候?”于素娥骂骂咧咧的,手中的镰刀始终没停。
即便是她的腰麻得像是上了锁一样,于素娥也不肯坐下歇息。
“再怎么抢也抢不过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你我还真不要命了不成?”冯春嘟囔着,又催促于素娥:“你去地头坐着去,剩下的交给我就行,要真是赶不及,泡在地里也是我们的命。”
于素娥白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能收多少收多少,这才是我该有的命。土地爷留着这空挡,不就是叫咱么争的吗,我瞅着你是跟王城那孬种混久了,也沾上懒惰习性,以后你少往那鳖玩意儿家里去。”
冯春料定于素娥不会听自己的,也知道多说无益,所以麻利地闭上了嘴乖乖干活。
风渐渐大了起来,天阴得云彩下坠,雪白的一大团白云记在乌云里扎眼。
脚踩豆茬的嘎巴声和镰刀收割的哗啦声交叠着,甚至压过草堆里的虫叫。
有在大豆地里安了家的鸟雀,被这突然涌入的人群惊得四散逃去。
一时间飞鸟满天。
越是临近下雨点,空气越是潮湿,于素娥闻到水汽的那一刻,心忽然慌了起来,想起身看天,但因为长时间伏着身子,所以一起身天旋地转。
难受恍惚之际,于素娥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带着怒火转过身去,见是祝余在跟冯春打招呼。再后面是徐嘉荣带着两个伙计,于素娥见过他俩,正是五儿和海武。
以为徐嘉荣他们家抢收完了,恰巧路过,于素娥只当是没有看见,正急躁呢,所以也没有心思跟他们瞎客套。
而且于素娥听着冯春和祝余说些客套话时,心里厌恶极了,本想着开口骂几句,这抢收都来不及呢,还有功夫在那扯闲篇。但是碍于自己阴差阳错毁了徐嘉荣的脸,所以于素娥只能是强压着怒火,挥刀发泄。
豆茬咯吱声急切密实,声声叫人心慌。
于素娥憋着气,就是不起身。
“五儿和海武,你们俩跟我从对面开始收,得抓紧些时间,眼瞅着这雨就要下来了。”徐嘉荣分派着伙计,走到祝余和冯春身边时,还不忘催促:“快点吧,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聊天。”
于素娥听这话瞬间愣了,转过身去瞅一眼徐嘉荣,再看看已经弯腰收割的祝余,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徐嘉荣没有看于素娥一眼,只顾忙着抢收。
“他......他们是来帮忙的?”于素娥对上冯村、对邻里乡亲多年来的认知瞬间崩塌了,她皱眉眯眼,直勾勾盯着徐嘉荣的背影,直到徐嘉荣也开始铺下身子割豆子,于素娥才相信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
“来,快喝口水,你看,咱们还来得及。”冯春拿着水壶递过来。
于素娥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地灌着,内心挤压的情绪随着这几口水一点点顺展开,缩着的心也慢慢轻松了。
于素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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