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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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枕流：“你又没死，我烧什么纸。”

随手将符箓扔了储物镯中去。他觉得这个蛇妖老实巴交的真有意思。

以后许多年里，他也没见过殷芍几回。殷芍的家其实离得这里很远，多是凑巧两人都出来办什么事儿，听说对方也在附近，就匆匆忙忙见一面。

殷芍告诉江枕流，他把族中所有反对他、欺凌他的人都干掉了，有明着干掉的，也有暗着干掉的，杀来杀去，竞争对手渐渐不成气候，他顺理成章就做了大殷氏蛇族的族长。

他还郑重向江枕流道谢，说他教自己的这个方法非常好，干脆利落直截了当，省了很多麻烦。

江枕流发现殷芍越来越能说会道，也越来越絮叨，大概和他当了族长有关系。他大力拍着殷芍肩膀：“这就对了，与其让宵小之辈身居高位指手画脚，这高位，不如咱们占着。你就应该压在别的蛇妖头上威福才对，凭什么受气。”

但最后一回相见，二人却是不欢而散。

殷芍听说他在附近游玩，赶紧跑来见他。江枕流不知从哪里听了蛇族的闲话，忍不住跟殷芍穷打听：“我听说，你们蛇妖中的天晟都生了两个......那个，真的假的？”

他一边问，眼光悄悄往殷芍身下关键部位扫了一眼。

殷芍觉察他的目光，有些恼怒，拧眉道：“你管我长了几个，你、你、你怎么能问我这个？”

“不过随便问问，你何必生气？”

殷芍冷笑：“我看你不像随便问问的样子，我看你还想扒开我的衣服仔细看看。既然云岫道君这般关心我，不如我们找个无人之处，我脱给你看？反正我也不吃亏。”

江枕流双眼笑成了弯弯的半月形：“我又没说要看，你发什么脾气。再说你自己主动要脱衣服给人看，怎么都是你吃亏吧。”

他竟然如此不当回事儿，殷芍闻言头发都要竖了起来：“江枕流，你对自己是藏这个事实，究竟有没有清醒的认知？你这不是、这不是......你......”

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对方。

江枕流为藏，香引天生却特别淡，且他身上佩戴有师尊给他的遮掩香引的灵符，不熟悉他的人察觉不到什么，只会认为他是一个相貌好看的泽昆。

殷芍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明海那边的修士，有心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云岫道君在明海那边名气极大，说是虽然身为藏，但天赋超群修为卓绝，他的师尊和师兄为太阴门实际掌权人，又一直无原则的惯着他，结果惯成了高傲又散漫的脾气。

说是江枕流的本名灵剑江山笑，更是一把极为难得的上等法器，已经趋近灵器之流。而灵器，那可是上届人士才能拥有的东西。

还说他和人打架从来没输过，别说他师门中人，明海中其他门派的修士，也鲜少有敢招惹他的。

眼馋归眼馋，只能干看着。

那人提醒殷芍说，这人不能惹，你为妖修，见了定要及时躲开，免得他看你不顺眼了，一剑砍了你。

殷芍心中窃喜：“他看我，好像并没有不顺眼。”

其实江枕流对自己是藏并不太在意，也没有刻意隐瞒过殷芍。当时见他这么说，就摊摊手：“我没说我不是，你气什么气，无聊。”

殷芍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看他这么不含蓄不矜持，想来之前也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天晟看待。再想想他平日里就蛇妖蛇妖的乱叫，扯起淡来更是满嘴跑飞剑，一点忌讳都没有。

好吧，人妖殊途，这可算知道他了。

蛇妖转身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江枕流当时也并没多想，他的日子素来顺风顺水，所以那三张符箓也从未启用过。之后闲暇之时，倒是拿出来看过，见图案复杂细碎，该是大殷氏蛇族的特殊徽记。看得多了，慢慢就记了下来。

后来他死在沉香海，储物手环跟着失落，三道符箓自然也不见了。他只好凭着记忆重新画符，又生怕记不清楚画错了，所以在符上又加了殷芃的鲜血，才把殷芍召了来。

如今的大殷氏蛇族族长，显然比往日还更胜一筹，看他这一路训斥弟弟抱怨爹娘噼里啪啦一气呵成的，原来做族长还挺历练人的，至少得有骂人的本事才成。

他又开始教训江枕流：“你的江山笑呢？是不是和储物手镯一块儿丢了？你怎么总是这么不操心！还有那三道符，其实你用三次都行，为什么一股脑儿给我发过来，可别指望我再帮你两回三回的。”

“我当时都死了，一个死人还怎么操心？”

那边元婴已经把两只鸡都烤熟了。他想来从前伺候惯了人，烤肉的手法竟然相当不错，香气一阵阵往这边扩散。连殷芃也有了感应，在殷芍的玄龙袋里拱了两下，只是没敢出声讨要。

殷芍觉出动静，虽然他也想狠狠惩罚殷芃，想让他饿一阵子长长记性，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就让元婴送过来一只鸡，扯了一根鸡腿递进去。

江枕流打量着殷芍，殷芍恢复人形后，比初见他时看着长大了不少，如今是年近三十的样貌，瞧着俊朗干脆，穿着打扮也比从前讲究了些。

殷芍也在默默看着他，一边把剩下的大半只鸡几口吃完，忽然凑近些，掂起他一只手腕仔细看看，末了却噗嗤笑出来。

江枕流被他笑得有些恼怒，横着眼问道：“你笑什么？”

殷芍道：“我笑你......制这具傀儡的人，把你做成了什么？天晟，藏，泽昆？”

近千年过去，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了，既然对方不在乎，那自己索性也放开些。

江枕流顿时神色阴郁语气冰冷：“不知道。”

殷芍忽然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怕是都忘了给你装上，所以性别不详。本来这种材质......啧啧啧，拿什么来充做这种材质呢？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在报八百年前的仇吧。江枕流怒道：“我宰了你这蛇妖！”

殷芍接着阴阳怪气：“哎呦，云岫道君生气了，这不是从前笑话我那会儿了？”

江枕流正要反击他，殷芍忽然端正脸色，问道：“你上辈子......是自尽吧？”

他语气太过郑重，玄龙袋中的殷芃瞬间清醒，支棱着脑袋听，连不远处的元婴都惊愕地看着这边。

江枕流顿时脸色呆滞，片刻后忽然站起身，背对他走出了几步。

殷芍道：“我去问了，你们两边干架，魔族的长老和你师尊他们并没有参战。剩下的那些个魔族，呵呵。云岫道君，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你要去寻死？这不是你以往的风格呀。”

上辈子两人虽然离得远，虽然隔着种族，且也没见过几回面，但殷芍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个人族朋友。那些魔族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下去。

江枕流默然无语。殷芍盯着他背影，能看到他衣袖在微微抖动，想来情绪起伏很大。

他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但见江枕流连脸都不肯再转过来，也不好再细问下去，只是道：“不管怎么说，以后都不能去寻死。”

江枕流涩声道：“你放心，以后决不再这样。只是你哪里知道......”他苦笑着，说不下去了。没死之前真是天之骄子啊，有师兄们护着，有师侄们捧着，无畏无惧无忧无虑。哪知道还有活不下去，逼着自己把自己剁了喂海兽的时候。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现在活在这傀儡中，也很好。”

殷芍忙窜起来跑到他身边，附和道：“我也觉得不错。但是这修为赶得上你们人族的元婴修士？未免太低了些。我听说傀儡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方法进阶，回头给你留心着，咱不能一辈子做个元婴修士，太掉价了些。”

“你这是嫌我掉价？如此没法好好做朋友了。”

他忽然觉得身后似有一道风声掠过，身躯微一趔趄。

殷芍道：“别动。”

一点星光掠过江枕流身边，被他伸手接了过来。

那是一道传音符，殷芍也没有瞒着江枕流，直接打开了传音符，结果越听两人越是惊愕。

等听完之后，殷芍困兽一样团团转了两圈：“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对着江枕流怒吼：“云岫道君，你师侄干的好事儿！”

传音符来自皇羲灵境大殷氏蛇族，是族中一个长辈发来的，说是在几天前，沉香海琴上羽带着人杀奔殷家老巢，把殷芍的家给抄了。

琴上羽不但带了大批的银翼卫士，随行的还有金翼卫士。这金翼卫士个个都是合体期高手，平常极少有人见过他们，这次竟然带了十个出来，看来十分重视这次出行。

蛇族被一顿打杀，只得合伙出逃，如今组成了流亡政府，在别家地盘上流浪，所以恳请族长赶快回族中来。

“你之前不是说，海皇从来不出沉香海。”

殷芍怒道：“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我这就赶紧回去，你......”他承诺了要把江枕流送到紫云山庄去，但这儿离紫云山庄还差着两三天的距离。

“你快些回家去，不须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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