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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岑朱的小出租屋在顶层。
楼已经很有历史了,顶层常年风吹雨打,老化得更加明显,岑朱甚至怀疑防水层已经不复存在了,反正雨一大,出租屋就必然会漏水。
岑朱每个月三千的工资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维修,所以她在出租屋里面放了很多锅碗瓢盆桶,每当下大雨漏水的时候就端到裂缝下面接水。
算是苦中乐,晚上听着水声入睡的时候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这是在水帘洞住着。
“师傅慢走!”
岑朱拍了拍车顶,转身跑回楼道里。
自然是浑身湿透了。
这司机算是好人了,原本应该在小区门口就将她放下来的,居然还送回楼下。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岑朱掏出手机刚想向小猫报个平安,就看到母上大人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
【母上大人:你回到家了吗?】
【母上大人:有事跟你商量。】
【母上大人: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岑朱清楚自家母上的性格,说是商量的事情,八成跟自家弟弟有关,并且是强迫的,一旦岑朱说一个不字,母上就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还是先跟小猫报个平安吧。至少小猫不会跟她逼逼半天。但是自家母后大人还是不能不理,即使将脸盆放好之后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说实话其实不是很想和母后说话,因为一些原因吧,妈妈并不支持她做游戏,每次都要数落她为什么要去游戏公司,早一点听话学个会计,或者直接去考公务员,现在不就又体面又不累了吗?天天给人做牛做马还拿这点薪水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岑朱当然是不喜欢听的。所以妈妈每次开口说话,她就恨不能快点挂断。
现在大半夜的给她打电话,大概妈妈又有话要说了吧。
岑朱看着面前的手机,简直就是在看着一个定时炸弹。打要听妈妈唠叨,说不定不只是唠叨,可能还有一秒十喷的骂街,不打吧,自己又不是活腻了,明天妈妈绝对会自己打过来,问她昨天是不是睡死了。
看看短信发过来的时间,晚上八点,这个时间自己绝对还没有关机滚上床睡觉,所以不能说自己没看到。前思后想,岑朱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号码——即便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以前坐着学校的包车回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大半夜给妈妈打过电话,因为包车总是在凌晨三四点抵达家乡,这么晚如果没有人过来接的话恐怕会发生不测,所以妈妈每次都跟她说,要是到了家记得给打电话让她去接。
因为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是一打就通的,岑朱一度觉得妈妈晚上睡觉是不关机的。直到又一次半夜发高烧跟妈妈求救,才知道妈妈原来晚上是关机睡觉的。也就是那一次,岑妈妈坚决不同意岑朱北漂了。
没有响多久,对面就接起了电话,看起来妈妈半夜不睡觉就等着她打电话过去呢。”
下班了是吗?“
妈妈的语气一听就是正经得不行,一般这么正经的语气,只会出现在母上大人生气的时候。
岑朱当然不敢跟她说自己这是“最后的晚餐”,要不母亲大人能够立马给她灌输考公务员的思想,只能打着哈哈说:“妈,今天是应酬呢。”
“不要去那些地方鬼混这么多知道不知道?下班了就赶紧回家,自己一个人在上面漂着注意安全!女孩子也应该自爱!”
岑朱自然是连连答应,隐隐约约还听见爸爸在一旁打鼾,这会子大概是翻了个身,发出猪一样快乐的哼哼。
“我早就说了,做这些工干什么?早出晚归的,你要是早点听我说,大学选个会计专业,这会子不是已经坐在办公室里面享受了吗?你偏偏要选广告文案跟策划!”
岑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早知道就应该拦着岑朱选这什么鬼专业的。
年轻人就知道乱来,现在累成一条狗。
天天大半夜回家。
天知道岑朱长得可好看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上她的宝贝女儿?岑妈妈默了默,说:“崽,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回来考个公务员。妈的钱不多,但是给你一口吃的还是可以的,将来你考上公务员了,妈就不用为你担心了。你看你现在在上面,赚的钱也不多,还这么累,有什么好的。我看新闻上面说了,北漂的那些孩子可辛苦了,你也从来不给妈看看你究竟住在哪里.......”
“妈,我过得挺好的,真的,虽然每天晚上回来有点晚,但是有公司的车送回来啊。我住的地方不大,但是有空调,有热水器,还有冰箱!怎么样,人品好吧?”
这些自然是岑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空调是有的,只是因为电路老化,往往不敢开而已。
热水器也是有的,煤气的,老化了,最多撑二十分钟,所以每次洗澡都要像打仗一样速战速决。
冰箱当然也是有的,只是没有假期,所以冰箱里面往往什么都没有,只有冻起来的芦荟胶。
“.......什么声音?你住的地方漏水?”
岑朱:”.......\"人说,当娘的人耳朵比兔子还长,她现在算是相信了。“没有啊,怎么会呢,哈哈哈哈........”岑朱捂着话筒走到一个漏水并没有这么严重的地方,确信母后大人是听不见漏雨的声音了,才说:“怎么样,我关了水龙头了,听不到了吧?”
“听得到。明天赶紧叫人去修一下水龙头,上面的水费也好贵的。”
“不用不用,我先用盆子接着,明天买东西回来自己修。”
岑妈妈一听这个还得了,在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岑朱居然还学会自己修水龙头了!可想而知在上面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妈,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啊?”
岑妈妈这才想起电话的主题是什么,恍然大悟:“你弟弟想要换一台电脑了。他说现在这台实在是太卡......”
“我记得两年前才给他换过!”
——还顺便换了一台苹果。直接就将岑朱那时候写文赚的钱花了个精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他那个专业对电脑的要求高吧?电脑也是有使用寿命的,压力大自然寿命就短,像你这样当成纯粹的打字机来用的估计就能够用上好几十年吧。”
“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都多大个人了,还要妈妈操心,是不是有毒啊!
“说是不好开口还是什么的......崽你看看银行里面还有多少钱吧,要不直接给他换一台好了,听说挺紧急的,崽你拿不出来的话跟家里说,家里还有一点儿闲钱.......”
岑朱默默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钱当然是有的,她这才刚刚拿到了公司和周丽清给的几十万呢,算是一个小小的富婆了。但是一想到弟弟岑智又去给妈妈添堵,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妈妈,明天我再跟他联系一下,你快点去睡吧。”
“你跟妈说有没有钱生活啊?千万不要每顿都吃泡面之类的,致癌啊。没钱就不在上面漂了,回家里来,知道没有?”
岑朱点点头:“知道了,妈妈。“
可是最穷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剩下一百五十块钱,回家的车票一百九十,是连回家的钱都没有的。
岑朱当然没打算回家去。挂了电话,她就开始收拾东西。
原本说好的今天更新的,岑朱登上晋江一看,评论区一溜儿都是“更新呢”“没有更新”“再也不追你的文了”“放我们鸽子好玩吗”.......
岑朱面无表情地一个个看过去,她早就习惯了。
又不是第一次放鸽子。
因为断更许久,读者流失严重,所以评论区一滑到底,出现了一条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评论,上面没有说起岑朱放鸽子的事情,却是最扎心的一条:
“大大,五年前在新晋榜上面认识你,一直追到现在,我真的累了。我是亲眼看着你一步步从日更变成月更再变成年更的,五年前我想啊,我总算是挖出了一块宝贝,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鼓励她好好地写下去,然后等她褪去了新人的稚嫩,变成翱翔一方的雄鹰,有更多的人喜欢的时候,我就可以骄傲地跟那些新来的说,这是我最先发现的者啊。
你一开始确实很有才华,你是与众不同的一个者,喜欢天马行空的故事,故事的架构和字里行间都能够看出你对故事的热爱,我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捡到了宝.......可是后来啊,我越来越失望了,我亲眼看着你堕落的啊,看着你一次次放鸽子,看着你越来越懒,看着你写出来的故事,渐渐变得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
大大,我亲眼看着你失去了灵气,被现实侵吞掉理想。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我的不幸,还是你的不幸。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今天开始,江湖不见。最后叫你一声崽崽吧。
崽崽,保重。“
那天晚上,一向没心没肺的岑朱,哭成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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