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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黎牧的目光恰好落在一个不慎摔倒在木桩阵中的小沙弥身上。那孩子眼中满是倔强，尽管身上已被木桩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却浑然不顾，仿佛察觉不到伤痛一般，艰难爬起，再度投入到修炼之中。
目睹此景，黎牧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波澜，对佛门这种别具一格的修炼方式，有了更为深刻的感触。
“那练成《铜皮经》之后，又会怎样呢？”黎牧追问道。
小沙弥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说道：“施主请随小僧移步宝华殿。”
二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座殿堂之前。尚未踏入殿内，便听见阵阵悠扬而庄重的梵音，丝丝缕缕的紫烟从殿中袅袅升起，仿若将人引入了缥缈的佛国仙境。
走进殿内，只见数十位从青年到中年的僧侣，整齐地盘坐在蒲团之上，他们神情专注，齐声诵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那经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在整个殿堂之中。
“练成《铜皮经》后，便要以百木之药香烟熏铜皮，进而修炼《百难经》。在此期间，需辟谷一月，仅食一餐斋饭，一月洗漱一回，如此循环往复。”小沙弥缓缓讲述着，语气沉稳而凝重，“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众僧侣的精神会逐渐与寺内供奉的佛像产生通感，而后被接引到不同的心斋之中进行历练，唯有完成所有菩萨的精神考验，历经十数年的时光，让药烟滋养出铁骨，这第二境界方可得圆满。”
“彼时，方可进入最后一阶段，通过十八铜人道的试炼，才能成为真正入世的行者。”小沙弥稍作停顿，又补充道：“百打炼铜皮，心斋养铁骨，这是佛门降妖法必须修得圆满的两境。整个过程通常要持续二三十年，能够坚持下来的，无一不是毅力超然者。”
黎牧呆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满脸惊讶道：“那如此算来，修成这两境岂不是少说都要三四十岁了？”
“是的。”小沙弥神色平静，不可置否地回答道，“世人皆知佛门行者是天底下最擅长降妖伏魔之人，他们每每度化一头妖魔，化解一方苦难，都会积累下数以千百年香火功德的修为。然而却鲜有人知，每一位行者都是踩着布满鲜血的十八铜人道入世的。”
“十八铜人道有什么说法？”黎牧的好奇的问道。
谈及这个，小沙弥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说道：“十八铜人道，由十八位完成第二境的准行者把关。但凡挑战者，半数会命丧于此，半数会落下残疾，最终能够成功通关，获得行者法号入世的，十人中竟难存一人。”
“这也是佛门近些年来鲜有行者下山的原因。”
黎牧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震撼不已。从年幼时便要接受十几年如一日的百般刑打，接着又要枯坐十几年，在神游各位菩萨的精神历练中煎熬，最终能保持完整心智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想要成为行者入世，竟然还要经历十八铜人道这种生死参半、如同地狱般的残酷考核。
也难怪行者在民间的传颂中那般神通广大、令人敬畏，原来他们个个都是从阿修罗地狱般的磨难中爬出来的绝顶狠人。
“东林寺内的情况，已毫无保留地告知施主。若施主对此有所质疑，大可仔细审查。”小沙弥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然再明白不过，东林寺的种种事务，任凭官府去查办。
黎牧顿时一脸尴尬，他心里清楚，这可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事情，回头只要如实将情况告知许青便好。
“说起来，还有一事想劳烦大师，不知方不方便……”
“施主请讲。”
“我想讨碗白米饭。”黎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坦言道。
“？？？”小沙弥猛地睁开眼睛，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打量着黎牧。
这一刻，他才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神态，没了方才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小沙弥嘴角微微抽搐，毕竟向来都是和尚向他人化缘，像这样有人跑到寺庙里来化缘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是小僧招待不周了。”小沙弥无奈地摇摇头，带着黎牧来到香积厨，对着里面正忙碌的和尚说道：“师兄，有施主前来化缘。”
“啊？”那和尚先是一愣，随即抬眼看见门外腰间挂着服刀、身着差役制服的黎牧，似乎产生了什么误解。
“阿弥陀佛，贫僧今日怕是得破杀戒了，还请菩萨降下责罚，原谅贫僧。”那和尚说罢，转身就去拿菜刀，看样子是要去寺里寻一只散养的禽畜，杀了做盘肉菜。
“不必不必！一碗白米饭就行！”黎牧见状，赶忙出声解释，表示他只是肚子饿了想填填肚子而已，不是恶差贪饭。虽说自己脸皮厚了些，但还不至于在寺庙里让和尚为了自己犯杀戒下厨。
最终，黎牧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斋饭，离开了香积厨。
“咦，怎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以前经历过一样……”
黎牧嘀咕，与小沙弥告别后，刚走没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回头问道：“大师，你如今修行到什么境界了？”
小沙弥一听这话，身体瞬间僵住，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啊？”黎牧自知戳到了人家痛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刺激对方，赶紧脚底抹油，匆匆溜走。
东林寺坐落在东岭山内，寺庙后面是一片鲜有人至的山林。黎牧行迹鬼祟地来到此处，在一块干净的地方摆上一碗白米饭，然后就静静地杵在一旁。
“在日落前于东林寺的庙后摆上一碗白米饭，就会得到玄姬娘娘的庇护……”黎牧脑海中回想着大哥的叮嘱，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玄姬娘娘的回应。
“我说……”
“供上白米饭后，你怎么还不走呢？”
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黎牧身后响起，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这是什么时候靠近的？”黎牧心中大惊，赶忙四下寻觅声音的来源，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却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传说中的传音之术？”他惊疑不定。
“知晓求助本宫的方式，却不知本宫的真实样貌？”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黎牧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寺庙的院墙上，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下。
“你是啸铁帮的人？”黑猫口吐人言，不紧不慢地舔了舔爪子，那双棕榈竖瞳直直地看着黎牧，问道：“我就是玄姬娘娘，说吧，你找本宫所为何事？”
黎牧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震碎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口吐人言的妖物。
大哥背后的佛门中人，让自己祈求庇护的玄姬娘娘……
居然是只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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