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皇子……不！是轩儿！轩儿并非突发恶疾？是下毒？还是陛下亲自下毒？”
闻人韶惊讶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商谨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宋亦安轻轻按住闻人韶的肩膀，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追问下去。
三人走进一片树林，一棵棵高耸入云的树木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商谨言不停环顾四周，像在寻找些什么。
“这是何处？为何树木如此高大？”
闻人韶嘟囔着伸手按在一棵看起来只有碗口大小的树干上，有着割痕的手感让他眉头一皱。
他疑惑地抬头看去，四个模糊不清的字出现。
“天……长……地……久？看来是一对痴情人留下的期望。”
闻人韶低声说着，还未转身，就被突然出现的商谨言吓住。
只见商谨言双眸明亮，白皙的手攥成空心拳，轻轻的在树干上敲打。
“可是当年的那棵桑木？”宋亦安出声询问。
商谨言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眸笑颜地看向宋亦安开口道：“当年你寻来给我做琵琶，只是这桑木实在太小了。父亲就寻了懂行的，找到了南山此处种下。如今看来，不止能做一把琵琶，还能出一把上好的古琴。”
宋亦安抬眼看向树干上的字，冷声道：“当年可没有这四个字。”
听到此话，商谨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还未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轿撵的声音。
三人立刻警惕地躲在一旁的草丛中，只见一队军马从不远处缓步前行。
竖着皇家旗帜的御辇行驶在最中间，坐在御辇上赶车的太监正是钟玉海。
御辇行驶到三人躲藏的位置突然停下，吓得三人立刻紧张地屏住呼吸。
毕竟，如今他们三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残了一条腿，只剩闻人韶这个浪荡公子，不提也罢。
御辇上的小门被打开，先探出头的就是青竹。
原本笑容明媚的小姑娘仅仅几日竟变得眼神闪躲，精神竟也有些恍恍惚惚。
“陛下，您这会还觉得闷堵吗？”
商玲珑娇柔的声音在青竹后面响起，青竹立刻下了御辇，正要跪在御辇旁，却被李嘉祥阻止。
“朕说了，以后宫女的礼节你不需要遵守，只需要安静的站在朕眼前就行。”
李嘉祥面容苍白，青色的胡茬已经布满嘴巴周围，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
“你是阿鸢给朕留下的唯一念想，只要你在朕眼前，朕就觉得阿鸢没有离开。”
青竹低着头站在一侧，李嘉祥缓步走向三人躲藏的草丛前，在与他们中间只有几人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玲珑，此处是朕与你姐姐还在惠王府时，来此处游玩过的地方。朕记得，这里有一棵桑木。阿鸢说过，等它长到碗口粗时，就制成琵琶……如今，斯人已去，再也不会有人弹着琵琶等着朕……”
李嘉祥转身缓步走到桑木前，手指颤抖地抚上树干上的几个字，眼下青黑的眸子流下泪水。
“玲珑，这是当年朕与你姐姐刻下的誓言，她怎么敢丢下朕先行离去？她怎敢！”
憔悴的男人趴在树干上颤抖哭泣，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可惜，蹲在草丛中的商谨言却捏紧了双手，她心中只有轩儿的枉死！
若眼前的男人真的如同他表现的这么爱她？那为何还会轻信她人？还亲手杀了轩儿！
这仇恨，她不得不报，也无法因为这几滴眼泪就原谅他！
“陛下，您不要再伤心了，姐姐泉下有知的话，定也会悲痛不已。您还有玲珑，玲珑定会永远陪着陛下。”
少女声音娇柔，整个人从李嘉祥身后环抱着他。
原本周围看着的众人都被李嘉祥感动的眼角湿润，却又被这商玲珑的动作惊的硬生生没了眼泪。
毕竟在大家眼中，这商玲珑还是未出嫁的姑娘，而且还是商后的亲妹妹。
这商后还未过七日，这妹妹竟在这青天白日下与姐夫搂搂抱抱，任谁看了都觉得心中不适。
包括草丛中的其他两个人，宋亦安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场景，胸脯被气的一上一下地起伏。
闻人韶则是气到牙齿咬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眼白被气到有了血丝。
李嘉祥缓缓转过身，看向商玲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轻呜了几声，便回了御辇中。
一行人缓缓离开，三人才从草丛走出。
商谨言从闻人韶腰间拔出一把小刀，闪着银光的小刀用力的在树干上刮着，只是几下，那四个字彻底成了四个坑。
“当初你真的想跟他天长地久？为何会喜欢一个只会写诗的懦弱皇子？还要用我给你寻到的桑木给他做琵琶？”
宋亦安越说越气恼，甚至有点步步紧逼之意。
“是制作成琵琶弹给他听，并非给他制作琵琶！”商谨言没好气的回答。
宋亦安却依旧不满意，想伸手去拉商谨言的手腕，却又在快触碰到她衣袖时停下。
“当年我以为你会喜欢征战沙场的将军。”
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商谨言才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
“我是相国府用心培养出的才女，生来就没有选择。”
商谨言轻轻擦拭着小刀，长长的睫毛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眼中的情绪。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在桑木前，闻人韶突然地出声才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这空桑山的桑木不应是做琴瑟之材吗？”
“是，所以这棵树是我用了半条命偷下山的。”
此话一出，商谨言与闻人韶都错愕地看向宋亦安。
“你偷的？”
“嗯，她们只愿做琴瑟。我用万金都无法打动她们，所以只能用了江湖法子。”
宋亦安平静的回答，却让商谨言哭笑不得。
一阵风从皇陵方向吹过，宋亦安放眼望向那里，又回过头看向商谨言。
幸好，幸好没有死在悬崖下。
三人离去，种着桑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深坑，只留下稀稀疏疏的几片叶子在松软的土地上。
几日平静后……
南国皇宫中，商玲珑散着头发在荷花池中的宫殿角落里缩成一团。
宫女只是轻步走近，她就被吓的失声尖叫。
一梳着云鬓头戴金钗的妇人快步走进宫殿，一双杏眼怒瞪角落的商玲珑。
不顾商玲珑尖叫，直接上前几步，拉起缩成一团的少女起身，用力地在商玲珑脸上甩了一巴掌。
疯魔的商玲珑才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母亲，立刻失声痛哭起来。
“究竟是见到了什么鬼东西？竟把你吓成这样？你不要那一国之后的位置了？”
妇人王氏怒声呵斥着商玲珑，丝毫不在意商玲珑惊慌害怕的样子。
“母亲，那招魂铃真的招回了姐姐的魂魄，她憎恨我！她只看着我！母亲，会不会是姐姐真的回来了？她要索我的命！”
听到商玲珑的话，王氏恨铁不成钢地又朝着商玲珑的脊背拍打了几下。
“你在胡说什么？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人能知道她是中毒！还是你已经告诉她了？”
商玲珑颤抖着肩膀哭泣，王氏见状，只好起身，双眼明亮地打量着宫殿的装潢。
整座宫殿墙壁上是用金丝装饰出的山水佳人图，上好的梨花木窗户竟镶嵌了足足上百颗宝石，就连那固定窗户的钉子都要用珍珠遮盖，脚下踩着的是只有宫里才能用上的上好帛锦。
“这陛下对你可真是舍得，这一颗都价值不菲的宝石竟用来镶嵌窗户。要是换作你那个不争气的姐姐，估计这宝石就要被变卖充当国库了。”
商玲珑拿起一块带着金丝刺绣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看向宫殿周围，嘴角扬起一抹甜蜜道：“这些都是女儿梦到的场景，只是跟陛下提了一下，陛下就差人打造出了一模一样的宫殿来。”
“好！既然陛下对你上心，母亲就安心了。”
王氏看向商玲珑，轻叹一声安抚道：“母亲进宫的时候见到了圆真师父，一定是陛下请进宫诵经超度。你放心，你姐姐是个没出息的，这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厉鬼报仇之说！你就安心等待百日后，我让你父亲提议你成为一国之后。这中间的日子可要好好把握住陛下，切不要让其他狐媚子勾了去！”
商玲珑听到自己母亲的话，原本惊慌的心情竟平复了不少，回来后的整整三日，她日日做噩梦，简直苦不堪言。
“女儿知晓了。”
她抽了抽鼻子，突然想起青竹，便立刻看向自己的母亲开口。
“母亲，那个青竹日日在陛下面前服侍，她会不会爬上龙床？”
听到这个消息，王氏皱眉思索，但下一瞬就笑着摇头。
“不会，咱们这陛下是爱美人。但是，他只爱你与你姐姐这种绝色。青竹那样的穷酸相，他不会喜欢，顶多算是心中对你姐姐有一个念想罢了。”
“那也不行，反正女儿看见她就烦。”
商玲珑噘着嘴不满，王氏笑着上前安抚道：“那你送走她也只会让陛下不满，还不如留在眼前看管。陛下政事繁忙，他才不会日日盯着一个宫女。陛下能用她来思念商谨言，那你这个做妹妹的也可以。”
看着王氏这意味深长地笑，商玲珑立刻明白过来。
“好，既然是姐姐的宫女，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定要好好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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