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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却仍然历历在目。萧云芷自然也记得先皇后英气雍容的笑颜,心中酸涩:
“殿下放开我。”
她口称殿下,让祁弘晟搂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他将萧云芷的身子翻转过来,盯着她道:
“芷儿还生我的气?”
萧云芷抬眼盯着他,一双澄净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嗔怪。她那双眼睛生得楚楚动人,即便含着嗔和怒,仍然搅动得祁弘晟心中火热。
她并没有想起来那些事。毕竟若是记起来,她的眸子不会有这样的光亮。
不会怒中含嗔。
“是孤一时情动,骇着芷儿了。你我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我在芷儿面前情难自已,还望芷儿原谅我这回。看在我这些日子费尽心力讨好芷儿的份儿上。”
萧云芷在他紧密的怀抱中抬不起手推拒,憋红了一双玉白色的耳。祁弘晟的呼吸又粗重几分,他鼻息火热,垂下头来,克制地用唇刮蹭着萧云芷的耳廓。
“夫人,原谅为夫这回吧。”
他炽热的鼻息和喑哑的嗓音近在咫尺,让萧云芷的心跳骤然迅疾起来,她绷紧声线,急促道:
“你放开我。”
她不再叫祁弘晟“殿下”,声音中带着少女的娇嗔和赌气,让祁弘晟生了将她活吞入腹的心思,却不得不缓缓松开了手臂,硬挺的面容在她的薄怒中挤出一个笑容。
“都听芷儿的。”
两人用了膳食,祁弘晟果然没有什么越界之举,仿佛当真对上次的唐突有所悔改。可是萧云芷却没觉出几分宽松。
到了就寝时分,萧云芷入了偏室沐浴,末了说道:
“梳洗烦闷,院子里的老嬷嬷不能开口讲话,我觉得有些不适。让璧月回来近身伺候吧,好些时日没有见她了。”
祁弘晟也洗漱过,半湿的墨发没有束起,和湿透的月白色寝衣一道,贴在他火热饱满的躯壳上,雄壮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让萧云芷不太自在地别开了眼。
那晚的爽快她也是记得的。即便心里不情愿,她的身子却在祁弘晟手中被捏圆捏扁,就如他所言,被伺候得极好。
他熟悉风月之事,也熟悉她。可她对他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可是秦嬷有伺候不周的地方?”
祁弘晟问道,萧云芷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少女的青涩和赌气:“你若是怕书房的密文泄露,信不过我身边儿的丫鬟,我搬出去就是了。你出门在外,我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我受不得这份清净。”
她刚刚沐浴过,声音带着一分沙哑,更是动听。祁弘晟贪看她桃红色的面容和她澄澈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刻骨的怨恨,只有几分对情郎的赌气和不情愿。像是一只脾气不好的狸奴,给了主人两道抓痕,还要鲜鱼来哄。
眉眼间满是生动和被娇惯的蛮横。
祁弘晟当然知道她是要璧月回来。今日璧月求她这事儿也早就传到他耳中了。璧月此人贪生怕死,审时度势,又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祁弘晟不觉得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无非是担忧自己没了用处,被他处理道=掉,因为贪生怕死才求到萧云芷眼前的。
这样的人不足为惧。况且即便祁弘晟不愿承认,他无法拒绝面前这样的萧云芷。
坦白,娇纵,又眉目含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横亘两生两世的执念喧嚣着将他吞噬,他赤足下榻,踩在流云葡萄纹的地毯上,将萧云芷被热水浸泡得泛粉的手指握于掌心。
“都依你就是了。一个奴婢而已,你想要谁都是一句吩咐的事儿。这偌大的太子府,谁也不能委屈了你。秦嬷嬷若是伺候得不好,哑巴作态惹你不快,孤明日就叫人将她打出府去,留着作何?”
听了这话,萧云芷瞪大双眼,蹙眉怒视着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鹿,双眸带着动人心魄的灵气:
“亲嬷嬷是先皇后留给你的故人,你说什么浑话?”
见她又不记得方才的疏离,张牙舞爪地在他怀里扑腾,祁弘晟将她搂在怀里,胸腔震动,喑哑的笑声从喉咙里流淌出来:
“芷儿怎连自己不喜的人都要护上一护?”他笑着,心里却半是怜惜半是鄙薄。
就她这样的柔软心肠,竟然还想要离开他,简直不知所谓。这世间万物都能成为她的掣肘,她谁都想救,倒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性子。
可这样人,合该是被他捏在掌心,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上一世,他还是操之过急了。他将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杀了干净,杀得爽快却也太不留余地,以至于最终手上没有什么牵制她的把柄了。
任由她不听不问不说不改,就那样用性命跟他作对,不死不休。
这辈子,他不会如此了。她那痴肥臃肿的妹妹还活着,还有家人在世,她也没有对祁弘辰那狂徒情根深种,来不及勾引朝臣宗亲,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萧云芷憋红了双颊,当真恼了,祁弘晟才俯首亲吻她纤长的颈子,哄道:
“孤与你说笑呢,芷儿莫要生气了。秦嬷嬷跟了孤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孤怎么也不会不给她脸面。不过芷儿若是当真烦她,孤将她调得远远儿的,不烦你便是了。这世间谁人能比我的芷儿更重要?”
萧云芷靠在他怀里,被他带上了床榻。还未干透的墨发枕着他的胸膛,被他胸口的热意一点点儿蒸干了,发尾也染上了松香味道。
她不喜秦嬷嬷,只因秦嬷嬷日夜盯着她,一双无声的、探究防备的眸子像一道道铁链,让她时常觉得坐卧难安。
她被这样防备监视,自然是心中有气的。可是她也明白,秦嬷嬷是奴婢,即便再有体面,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祁弘晟的吩咐。
是祁弘晟在监视她,即便没有秦嬷嬷,也会有李嬷嬷,王嬷嬷。她何必坏了秦嬷嬷的差事,左右也是无用的。
“不用了。索性已经习惯,等璧月回来,找个能与我说话的人便好。我身子好全了,我想要出门走走。”
“失魂症还没有好转,芷儿莫要操之过急了。”祁弘晟的大手拢住萧云芷的发丝,粗糙的手指轻轻按揉着萧云芷头顶的穴位,让萧云芷的眼睫扑簌落下,困意席卷而来,眼皮都撑不住了。
“你真要关我?”她太困乏,头顶的几个穴位被揉出了热气,浑身温热又舒适,带着赌气和质问的话听上去都软绵得可笑,比起娇嗔更像是受了委屈的狸奴在主人的手臂上拍打肉垫儿。
“不关芷儿。”祁弘晟抱着她,让她躺在他的胸怀里,下腹火热,却什么唐突事都没做,只是垂目按揉着萧云芷的穴位,哄她入眠。
“芷儿想要璧月,明日就送来。孤料理完剿匪的琐事,就陪芷儿去北塔寺礼佛。我们为母亲请上一炷香,求个平安符,再带给母亲,好不好?”
萧云芷没有说话,已经被哄得半睡不醒。她玉白色的手臂被养了好些日子,不再瘦得让人心惊,充盈几分,带着一点儿让人心痒的力道,密实得压在祁弘晟的胸口。
那是个拥抱。
祁弘晟突然意识到这点,硬朗的面容都瞬间扭曲起来,青筋从额角爆出,像是一条条毒蛇在他的皮囊下面游走,随时准备破茧而出。
可他硬生生忍了下去。他没有动,只看着萧云芷恬淡的,毫无防备的睡颜,敞开胸膛让她依靠着,看了大半夜。
他什么都没有做。可他胸口那道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欲壑,却头一回不再叫嚣着吞噬,叫嚣着撕裂和杀戮。
便是这样也好。夜深了,露水深重。此刻还远远没有到用火盆地龙的时辰,屋子里还放着几盆冰。他将萧云芷盖在腰际的薄被轻轻拉到她的肩头,伸手覆盖上萧云芷放在他胸膛之上的手。
次日萧云芷醒来时,祁弘晟已经去了衙门。璧月服侍她起身,为她奉上了清口的茶水和温热的帕子。
她洗漱完,璧月张口便要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萧云芷摇摇头打断了她,只让她带一些昨日自己挑选的书卷过来。
她心里有些乱。一夜酣睡,祁弘晟怀抱的温热几乎仍然残留在她的皮囊上。
她看不清枕边人的底色,这让她心中不安。
若是单纯负心薄幸,倒也落得清净。怕就怕这样藕断丝连,爱又不分明,恨也没源头。她像是被缠傅在蛛网中的猎物,惶惶不可终日。
最终,她还是轻叹一次,重新将目光落回了书页之上。
*
月末,太子府大婚。
大婚当日,老皇帝并未亲至,却派了朝中重臣,以及心腹前来。
齐王并不在其中,只送了重礼过来。礼中全是宫中摆件儿,任谁都清楚这并非齐王自个儿备的。
七公主和八公主相偕而至,为长兄贺礼。四皇子祁弘昀也一早赶到,率一众京中勋贵子弟为太子贺喜。
宾客临门,整个太子府张灯结彩。即便太子不得帝心,太子妃家族仍然未沉冤昭雪,只得了老皇帝几句含混不清的赦免,身份尴尬至极,来往宾客仍然络绎不绝,面带笑意。
萧云芷坐在书房后室,身上穿了一件镶金裹玉的凤纹绣衣,规制像极了婚服。
这是祁弘晟离开时求她穿上的。他一双凤目含情,在她耳边轻声说:“芷儿,是我无能,仍与贼子虚以委蛇,不能给你大婚之礼。不过今夜是你我二人的大婚,夜里我打发了宾客,便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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