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从东都到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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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从东都到江都

六一六年正月初一，这一天是举行元旦大朝会的日子。√往年，皇帝都要在这一天发表新年祝辞，向全国人民恭贺节日快乐。但如今，这个会议的召开却成了问题：由于动乱，国内的二十余郡的代表都无法来了。大家想想，中央连个会都开不起来了，这像什么话？

鉴于国内盗贼四起的严重现实，朝廷开始商议征剿之事，随即分别派遣使者到十二道传达讨捕乱民的诏令。

诏令下发过后，杨广就没事了。此时的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意识到了，但他不愿意面对。

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东都的建设项目上。

他下诏征调十个郡的几万军民，在毗陵郡城的东南一带营建宫苑。这个建筑规模了得：方圆十二里；苑内有十六所离宫，大都模仿西苑的规制，但在新颖华丽方面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广是个建设狂，他还打算在会稽建造宫苑。他有许多雄伟的建筑规划，如果不是因为各地造反，不知华夏大地上最终会留下多少他的建筑杰作。

国破如此，这位国家元首的玩心却依然不减，甚至还玩得越来越有创意。

杨广在景华宫征求萤火虫，最后征得了几斛。有人说了，皇上要萤火虫干什么啊？原来，杨广是要创造出一种美丽的意境：在夜里游山，把萤火虫放出来，其光亮遍及山谷。有人说，皇帝太爱玩了。其实，我以为杨广此时如此有创意的玩乐消遣，其实是为了缓解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他并不是不关心他的社稷，而是害怕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一次，杨广向侍臣询问各地乱民的情况，草包将军宇文述说：“逐渐减少。”

杨广说：“比过去少多少？”

宇文述信口胡说：“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

纳言苏威一听宇文述说这么不要脸的谎言，就立即躲到柱子后面，恨不能把耳朵眼也给堵实了。

杨广一看苏威的表现不大对劲，就把他叫到座前询问。苏威的回答很是机智：“我不是管这方面的官员，不清楚有多少盗贼，但听说贼患距京城越来越近。”

他不说盗贼现在多了还是少了，而是说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其它的，你想去吧。

杨广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苏威不愧是忠臣，当然他的“忠”是给哪个老板打工就忠于哪个老板，不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从一而终的“忠”。关于这一点，我们后面还有讲述。

他早就想给皇帝提点意见和建议了，现在，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明说了吧：“过去盗贼只占据长白山，如今已近在汜水。往日的丁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这难道是人们都变成盗贼了吗？近来看到上奏的贼情都不是实情，于是措施失当，对盗贼不能及时地加以剿灭。还有，以前在雁门时，已经许诺停止征伐辽东，现在又征发士兵，如此以来，盗贼怎么能够平息呢？”

杨广一听苏威把情况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又戳到自己的短处，就不高兴。不久到了端午节，百官中很多人都上贡珍玩之物，苏威却献上了一本《尚书》。也许他想让杨广好好反思一下，但有人却借机诋毁苏威说：“《尚书》中有《五子之歌》，苏威的用意很不恭敬。”

杨广也很敏感，以为他是有意讥讽自己兄弟不和的事情，所以对他很生气。

过不多久，杨广又向苏威询问征伐高丽的事情，苏威没有反对，但在征兵一事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现在征辽之事，需要大量的兵员，只要赦免群盗，自然可以得到几十万人。如果派他们去东征，这些人对被赦免罪过感到高兴，会竞相立功，高丽就可以被平灭。”

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招安”。我们读《水浒传》，朝廷对于梁山好汉使的就是这个招数。他们对宋江等人先赦免其罪，然后封官许愿，再派遣他们去征讨方腊的起义军。这样朝廷可以不战而获全胜。

此招够狠，够毒。

但杨广不高兴了，他死活不肯赦免那些乱民的叛逆之罪，他不想让人说朝中无人，国家无兵。于是不待苏威说完，就把他轰了出来。

御史大夫裴蕴奏道：“苏威的话太不靠谱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多的盗贼啊？”

杨广说：“这老家伙极为奸佞，老拿盗贼来吓唬我，气死我了！今天我暂且忍耐一下，下次我一定要打他的嘴巴。”

裴蕴知道杨广的心意，就唆使张行本上奏说：“苏威从前在高阳掌管挑选官员之事时，他滥授官职，畏惧突厥，还因此要求返回京师。”

杨广就命人进行审查，结论是情况属实。于是杨广下诏历数苏威的罪状，将他削职为民。

领导看谁不顺眼，就批示查查谁的问题。这法子现在还在用，而且也是屡试不爽。

一个多月后，又有人奏报苏威与突厥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此事交由裴蕴追究法办，裴蕴判苏威死刑。苏威无法为自己申辩，只是非常伤感地谢罪而已。好在杨广对苏威还有点怜悯之情，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削职罢官，同时把他的子孙三代都除名为民。

江都新制造的龙舟完工，送到东都。为了让领导散散心，宇文述再次劝杨广巡游江都。

右候卫大将军赵才劝阻说：“如今百姓疲惫劳苦，国库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希望陛下返回京师，安抚天下百姓。”

杨广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把赵才拘捕，交司吏处治。过了十天，杨广怒气消了，才将赵才放出。朝中的大臣都不想让杨广出行，但看到杨广去意已决，谁都不敢进谏。

但也有像赵才那样胆子大的，所谓“文死谏武死战”，这才叫忠臣。

建节尉任宗就是一个。他上书极力劝谏，想让杨广改变主意。但这回他没有赵才的运气好，赵才抓了又放了，而这个任宗，当天就在朝堂上被活活杖毙了。

初十，杨广起驾。他命令越王杨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人共同负责留守东都之事。需要说明一下，韦津就是著名战神韦孝宽的儿子，而以杨侗为首的留守官员，则在杨广死后，成了代表隋王朝的东都政权。此系后话。

此时杨广早忘了高丽之痛，忘了杨玄感，忘了王薄，忘了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人和事。

此时的他才情飞扬，一下子又显示出了一个浪漫诗人的风采。他挥笔泼墨，向宫中丽人作别：

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关键时候，又冒出来一个不识相的。

谁？奉信郎崔民象。

这位又是个不怕死的主，他以盗贼充斥全国为由，在建国门上表劝阻江都之行。杨广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割掉崔民象的下巴。

杨广够狠，你不是爱说吗？我就割你的下巴，这下看你还怎么说？割了下巴还不解气，干脆连头一块割了，让他永远沉默了。

该！谁让你扫领导的兴呢？

十四日，杨广到达汜水，奉信郎王爱仁不知怎么又“二”上了，上表请求杨广返回西京。

杨广一看，又他妈一个来扫兴的，奉信郎已经被宰掉一个了，再宰一个也不多。于是又立刻把王爱仁“咔嚓”了。

这个王爱仁肯定是圣贤书读多了，你不是“爱仁”吗？那你就“杀身成仁”吧。

杀死王爱仁，杨广又继续南行。他到达梁郡，梁郡又有人半路拦阻车驾上书说：“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

杨广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二话没说，立即下令将此人斩首。

杨广对天长叹：老子出来一趟咋这么难呢？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次去的地方，不是他的天堂，而是地狱。而这些被他杀掉的人，其实都是在阎王殿外想拉他一把的人。

冬季十月初六，许恭公宇文述去世。这个脑子进水的人终于走了。宇文述有两个混账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还有一个不混账的儿子宇文士及。宇文化及曾在东宫侍奉杨广，杨广对他宠信亲昵。杨广即位后，任命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杨广巡视榆林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犯禁令，与突厥人私下里做起了买卖。杨广获悉后十分愤怒，下令杀掉他们。当时，行刑者已经把他们的衣服剥下来了，头发披散开，眼看就要开膛破肚了，但此时杨广忽然大发慈悲，下令释放了这兄弟俩。宇文智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为娶了公主的缘故，常常看不起宇文智及，但是跟宇文化及的关系还不错。宇文述去世，杨广又任命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

这是一项错误的任命，他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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