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储君之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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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储君之争（1）

笔者在前面讲到，中国的政权建设，一直存在着一个重大的缺陷，那就是始终没有建立起一套健全而有效的制度，来保证最高领导人的权力能够平稳而顺利地过渡和交接。

按照古书上的记载，我们的祖先采用的是“禅让”制度。首先，部族首领是大家推举的，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信。有一点特别值得提一下：那时候还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说法，但部落的首领们确实都是一些道德楷模。他们身体力行，用自己的行动来阐释“领导就是服务”的施政理念。所以从人性的角度看，当领导并不是什么好差使。因为“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黄宗羲语），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那个首领。象许由、务光那样，为了不当大王而宁肯出逃他乡，甚至于选择自杀，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

当然，愿意为大家服务的也有，像尧、颛顼、帝喾等等，都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君主年龄大了，也不能老是占着位子，这时候就需要年轻一代来接班。这个接班人怎么选拔呢？主要是前任领导考察，社会成员推荐。于是那些德才兼备的人就能够脱颖而出，成为部落新的领导人。

这看起来是非常理想的权力更迭机制。

但问题来了，如果前任领导者有了名利之心，有了私欲，他紧紧抓住权力不放怎么办？或者他想把权力传给自己的儿子怎么办？这时候，谁来约束他，让禅让制度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这样的人物还真的出现了，这就是大禹。

不可否认，原先的大禹应该是个很有才能也很有威信的一个人，治水的成功证明人家完全属于专家型的人才，而“三过家门而不入”则显示了其高尚的道德情操。舜老了，把位子让给他，也是众望所归。但他后来显然是没有抵住权利的诱惑。他上台之后，渐渐有了官瘾，他不想下去了。他镇压了反对他的人，并执意把君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启。

这时候，所有的部落成员都傻眼了。面对这样一个手握重权的人，他们束手无策。于是“禅让”制度被彻底破坏，天下变成一家的私产。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人类从此进入一个“家天下”的专制时代。而权力从此开始与贪欲、恶毒、奸诈、阴谋、血腥等等紧紧联到了一起。为了获得权力，无数的人放下了道德、良心、羞耻、尊严、亲情，甚至于最基本的人性和人情。

我们不能责怪先民，他们确实不具备处理这样复杂问题的政治智慧。

甚至几千年之后，我们依然没有很好地解决这样一个问题。

秦始皇扫灭六合，一统江山，开创了亘古未有的帝王大业。他本以为社稷永固，其帝位可以传至千秋万代。无奈二世而亡，丢了嬴氏的江山，断了皇家的香火。为什么呢？就是没有建立其一套切实可行的皇权交接制度。他诏书传位太子，却无法保证他的诏命能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活着的时候说一不二，一旦两腿一伸，他的话就不灵了。

此时，阴谋家赵高走上了前台，他串通丞相李斯修改了诏书，让胡亥继位，把太子扶苏赐死。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沙丘阴谋”。

矫诏，是篡夺皇位的一个特别简单也特别有效的方法。基本上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关键的环节要把握住：在皇上断气的时候你一定要在现场，如果你不在，也要保证你的人在。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改改其中的文字而已，比如把“传位十四子”改成“传位于四子”，那么老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了，而十四阿哥就管回家凉快去了。当然回家凉快是最好的结果，一般情况下只是一个梦想。

胡亥这小子本事不大，但心肠挺黑。扶苏死了，他对其他的皇子也不放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杀掉了其他二十多个手足弟兄。为了权力，他把人间的亲情完全抛弃了，什么天道人伦，仁义道德，统统见鬼去吧！

这就是权位的魔力。

这是一个不好的权力更迭制度所结出的恶果。

美国建国已经二百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军人政变。为什么呢？这要归功于当初那一帮建国者们对于制度的精心设计。任何一个军队将领，都不可能凭借武力去夺取国家的最高领导权。如果你想当总统，你就要脱掉军装，参加竞选，此外再无别的方法。象卡扎菲、萨达姆那样穿着军服干一辈子的总统，在美国是不可能出现的。姑且不论美国的政治制度的优劣，仅这一条而言，你不能不佩服美国建国者的政治智慧。这里笔者不想展开论述，我怕说多了会有人揪小辫子，说我崇洋媚外，缺乏政治自信和制度自信，所以还是就此打住。

我们再回到隋朝。

杨坚也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

按照正宗嫡传的旧制，大儿子杨勇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他毫无悬念地被册立为太子。但在诸位皇子之中，可能由于老大的特殊身份，杨勇的个性较为张扬。他本真率性，喜怒形于色，锋芒毕露，不知道韬光养晦。对于太子来说，这是十分危险的。

在中国的各个朝代的君主之中，由太子顺利升位的不多。有的被父皇废掉了，有的被兄弟干掉了，这两种情况比较普遍。再有的，就是被叔叔大爷给算计了。即使有的太子最终成功登顶，也往往还会遇到许多的凶险和波折。当然，由储君荣升为国君，那收获也是十分丰厚的。储君叫太子，其实是标准的孙子。当了太子，你就等于走入了地雷阵。你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八面玲珑。不能得罪父皇母后，不能得罪文武大臣，甚至于连宫中的宫女太监你都要小心伺候着。要不然，人家一不高兴，关键的时候打你一次小报告，你的太子就做到头了。但你又不能太软弱，太软了别人就会欺负你，还要表现积极。但积极进取又要掌握好尺度，万一哪天父皇不高兴，说：怎么了小子，爹我身体还结实着呢，你小子是不是等不及了!好了，你太子别当了，卷铺盖滚蛋吧！

你看看，这当太子绝对是个技术活，不是说你是皇帝的大儿子你就是太子，你就能当好太子。

而如果你历经磨难，经受住了各种考验，并最终把屁股放到了龙椅之上，那么恭喜你，现在你就是大爷了。不仅是皇宫的大爷，也是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国家的大爷。由装孙子到当大爷，地位悬殊，无异天渊。所以为了有一天能当上大爷，装几年孙子也是值得的，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杨勇是皇上的大儿子，这个不错；他被册立为太子，这个也没错。错的是他只会当儿子，不会装孙子。特别重要的一点，他不会讨父母大人的欢心。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是他失败的最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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