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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与女神聊微信的那些日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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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进入六月。羊城的雨水渐渐的越来越多。

倒不是长江下游地区那种持续几个人不停的绵绵梅雨,羊城的雨倒是下得痛快,憋了几天的大招,能够下个一天一夜,然后第二天再次变得艳阳高照,地上的水分在这样的太阳底下根本留不到下午。若不是亲眼看着前一天的倾盆大雨,有时候会怀疑到底有没有下过。

只是这种干脆的雨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下得突然。

若不是那种时时刻刻将雨伞带在身边的人,根本就不能够防范。

而活得粗糙的岑朱,自然是不会将雨伞带在身边的。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以前上班的时候总想着放假了就要好好地睡一觉,从明天开始倒是真的能够好好地待在家里睡觉了,加上有周丽清给的几十万,一时半会儿不去找工也饿不死自己。

可是居然高兴不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

出门的时候看到天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乌云,但是岑朱还是非常自信地不带伞。最后一天上班了。

这一个月里面周莹莹惹出来的事情可不少,简直就像一个智障一般,将新人该犯的和不该犯的错误全都犯了一边。

岑朱看得出来,她并非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创意,只是经验太少了。

道理谁都明白,只是不会灵活运用。

就像人生的大道理听了这么多,依旧过不好这一辈子。

但是不管她以前犯了什么错,以后又会犯什么错,都不关岑朱的事情了。

今天过去,游戏不是岑朱的,就连游戏未来的命运,都不是岑朱的。

当初做游戏的时候,岑朱将那游戏看成是自己家的丑儿子,被开除的那一天才明白,游戏不像是她的小说,再丑都是自己家的儿子。游戏是公司的,她就像是被公司雇佣来照顾一个新生婴儿的保姆。

公司随时都能够将她开除,而开除之后,她曾经视若生命的一切东西,都会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脚刚刚打了卡,后脚豆大的雨滴就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下雨了啊。

岑朱匆匆望了一眼窗外,便带着面包豆浆走到组长办公室外面的助理位置坐下——组长办公室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给了周莹莹,这一个月交接期以来,她一直都是坐在助理的位置上面做着组长的工。

组员们早就习惯了组长买早餐,一看见岑朱过来,就自动自觉地围了上来,每人拿走一两个包子。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见到了岑朱也不愿意围过来,还得岑朱对他们招手说:\"过来吃早餐吧。”

明天你们可就要自己买早餐了。

小猫慢慢地蹭了过来,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老大你明天就不会来上班了是不是?”

“都不在这里工了还上什么班?”

岑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托着腮帮子。因为下雨天黑,办公室里面开了日光灯,亮堂堂的,离得近,小猫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双淡茶色的瞳孔中,深褐色的花纹。一直都觉得岑朱的眼睛很美,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透明质感。

好像没有什么负担一般,干净到纯粹。

“可是,公司不是有挽留吧你的意思吗?”

小猫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老大你可不可以,回来?”

岑朱微微笑起来,一双圆圆的眼睛眯起来,就像是一只猫:“我这么形容吧,如果你进了一个群,管理员莫名其妙将你踢出去,你还会不会再加一次?”

不会。

小猫略微显得有点尴尬。不管原本跟群里面的成员关系有多好,都不会再加一次了。

世界上最难以修补的东西就是感情,若是一个人对公司的失望已经积累到井喷的边缘,那么还想留下那个人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岑朱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公司曾经莫名其妙将她开除,现在知道她的能力比周莹莹强,又想回来挽留她,开出很多美好的条件,岑朱却是已经对公司失望透顶,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回头的。她又不是只能依附着这间公司才能够生存,事实上,若是倒别的游戏公司说一声她是《山海本无经》游戏开发项目组的组长,多多少少都会高看她一眼的。

待遇未必会比现在低——

或者说,只会更加高。

不可能还是每个月三千出头。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岑朱都不可能还留在这里。纵然她平时的脾气再怎么好,都不可能还留在这么一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公司里面。“我明白了。可是老大,你是想继续留在羊城吗?”

羊城里面能够跟公司相抗衡的只有w公司,若是老大想要跳槽,肯定公司的档次不能低,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去w公司跟他们做竞争对手。

按照老大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够再做出一个《山海本无经》,或者做出一个比《山海》还要精致的游戏出来。毕竟老大的能力,自己是知道的。

岑朱换了一只手撑住下巴:“有点想去帝都。”

这时候周丽清周扒皮也正好过来了,一看桌面上的早餐,整张脸顿时就黑了。

公司是不允许将早餐带进办公室里面的,只是他们项目组一向都存在感不高,所以也没有人来抓。现在存在感倒是高了,成了整个公司的摇钱树,所以多多少少都会忌惮一点儿,也没有人来抓——结果一被抓,就是被经理抓。

小猫嘿嘿地冲着周丽清傻笑一阵子,快速溜开了。周丽清也不讲究,她原本也不是过来抓岑朱带早餐的事情的,事实上,岑朱今天是大爷,她必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上面的指令下来了,当初跟她同污合流的上层领导,现在反悔了。所以她今天过来,就是代表上层跟岑朱道歉,并且挽留岑朱的。

大爷们说了,只要岑朱开出来的条件不是特别过分,不管怎样都要挽留她。

这个“不是特别过分”的标准是月薪五万以上。

甚至答应每年给岑朱一次公费出国游玩的机会。要知道,周丽清每年也就只有两次而已,岑朱一下子就相当于半个经理了。可以说,公司是下了血本想要挽留她。尽量无视掉对方桌面上摆着的包子,和随性的装束,周丽清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道:“最近在公司忙不忙?”

岑朱也没有想要给她留一点面子的意思,掂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当着周丽清的面咬了一口——是绿豆馅的,周丽清居然还有心情看清楚包子的馅是什么——半个包子都吃下肚子了,岑朱才口齿不清地回答:“不忙,特别空闲。您的侄女做的那些蠢事处理起来可比写游戏策划简单多了。”

快要下岗了,人的胆子自然也就肥了,不怕得罪同事得罪上司,所以岑朱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组长办公室里面的周莹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用力地摔了一下手头的文档,坚硬的塑料侧封敲在办公桌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反驳。

不得不承认,虽然岑朱这个人的学历不怎么高,但是能力是真的强,对这份工的热爱也是她比不上的。周莹莹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穿的随随便便,为人处世也是随随便便,不懂得讨好上司,也不懂得拉拢同事,却能够拿着稀薄的工资,勤勤恳恳加班工。

关于工,和手头上的游戏,她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上心。有什么必要?游戏做的再好,都是公司的,不过是一个打工妹,混一份工资不就好了吗?混一份工资,还清闲。

“每个月月薪一万五,有加成,入公司的股份。”

周丽清看着她啃完了手上的包子,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每年还有一次公费出国度假的机会,去哪里你来定,留下来,愿意不愿意?”

岑朱将手上黏腻的豆沙碎屑拍掉,抬起眼睛跟她对视:“一个月之前你跟我说话,说的是要开除我,怎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们的观念就发生改变了吗?想要花大价钱挽留一个三本大学毕业的人?不觉得亏吗。你要知道,我的学历可当不上月薪一万五。”

说完,她自嘲一般笑了笑,从手边堆得高高的文件里面抽出一叠,“周经理回去吧,我不会留下来的。”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w公司可不会给你这么高的薪水,就算你是《山海》开发组的组长也不行。”

周丽清还想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她查过了,岑朱的家庭很一般,父母退休了,弟弟虽然将近毕业,但是准备读研究生,供他读书的钱,还是岑朱出的。可以想象,钱对岑朱来说,诱惑力究竟有多大。她不相信岑朱会拒绝她。“你好好考虑,如果决定留下来,下班的时候就过来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多晚都可以,我会等。然后我们就签订新的合同。”

岑朱一双淡茶色的眸子,淡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挥了挥手说:“知道了,经理,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我要开始工了。”

“今天我会一直在办公室,想好了就过来签合同。”

甩下这一句话,周丽清就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风情万种地走出了《山海》项目组的办公室。

她敢笃定,这么诱惑的条件,岑朱一定不会拒绝的。

她只需要回到办公室,等待岑朱过来找就是了......

信心满满的周丽清,并没有留意到她转身之后,她身后的岑朱眼神徒然变冷,扯了扯唇角冰冷的笑意,在电脑的word文档上敲下三个大字——

辞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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