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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雅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微微的心跳声在沉闷地跳动。
刘莽，那仿若肉山般壮硕的身躯稳稳地坐在那里，神色波澜不惊，的确颇具一帮之主的沉稳风范。他从容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缓缓开口道：“许大人这是什么话？”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镇定：“我玉犬帮不过就几片街区的小家业，哪里敢妨碍大人您的仕途啊。”
黎牧从对方的语气中察觉到，刘莽似乎并不惧怕许青。面对许青近乎质问的强硬态度，他所表现出的从容淡定，不禁让人暗自揣测，他究竟有什么倚仗，才有如此底气？
“呵。”许青冷笑一声，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区区几片街区？刘大帮主可真是好大的口气，莫不是在您眼中，非得把整座寻阳县城都纳入囊中，才称得上是一份大家业？”
“许大人言重了。”刘莽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扭曲成可怖的形状，“这寻阳城是您的，谁人胆敢染指？”
双方言语间的锋芒毕露，你来我往，每一句都在地将对方往谋逆的境地去推。
“实不相瞒，我看过你的卷宗。”
许青目光紧盯着刘莽，缓缓开口，将他的过往经历一一道出：“你曾是东林寺被逐出院门的小沙弥，此后辗转混迹过六个帮派。就在前不久，你亲手弑杀了自己的前任帮主楚鹊人，而后不知从何处召集起一批人马，迅速蚕食了啸铁帮的地盘，并大肆扩张，才有了如今的玉犬帮。”
许青神色玩味，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我很好奇，当了这么多年小弟的你，一朝翻身做老大，是如何练就这一身处事不惊的气质的。”
“像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你演技精湛，装得极为逼真。要么你就是个心思深沉到极致的人，能忍辱负重至今才大展拳脚，如此可见，你的野心绝非一般的大。”
“我许青当差的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武夫，自认为阅人无数。依我看，刘帮主你应该是后者，所图谋的东西，恐怕远非吞并原先老大的地盘就能满足。”
刘莽听闻此言，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身上的肌肉随着笑声剧烈抖动，仿佛一座正在颤抖的肉山。
“许大人说笑了，刘某不过一介草民，心胸狭隘，只兜得住眼下这一亩三分地，哪有那般的宏图大志？”
“当今世道，天下英雄皆出自草莽。刘帮主手底下帮众众多，又有诸多生意作为根基。单凭您这份气魄，要说没有点高远的志向，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许青紧紧盯着刘莽，脸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刘莽看穿。
气氛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仿佛时间都为之凝固。片刻后，两人却又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各自暗藏深意。
“许大人，刘某是个俗人，听不懂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刘莽说着，随手把弄着酒杯，紧接着径直提起倒酒的玉樽，仰头往嘴里猛灌。
那豪迈的饮量看得黎牧心中一阵惊愕，这玉犬帮帮主的表现，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倒像是真的口渴难耐。难道是被许青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只能通过大口饮酒来壮胆？
结合许青所说的种种，黎牧心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刘莽，正是当初背刺啸铁帮帮主楚鹊人的那个人，没想到短短时间，他竟已然登上了玉犬帮帮主的高位。
不，不对。玉犬帮如此庞大的体量，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拉扯起来的。这背后必定积累了许多人脉，才能召集如此之多的帮众。难道说，现在的玉犬帮，其实是刘莽从先前混迹过的各个帮派里拉拢人手组建而成的？
既然他有这般实力，那为何一开始要屈居人下？黎牧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搞不好，啸铁帮所涉及的那起人口贩卖案，就是此人一手策划的。
如此一来，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刘莽黑白两道通吃，又暗中涉足人牙子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当。想必是因为啸铁帮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才以身入局，潜入啸铁帮。凭借多年混迹帮派积累的经验，他逐步取得楚鹊人的信任，爬上高位，然后精心操控了那起栽赃事件，成功拔掉了啸铁帮这颗眼中钉。
接着，他召集自己的旧部，在妖魔势力以及城卫司内应的双重扶持下，以玉犬帮的新身份顺利接管了啸铁帮的地盘，继续从事着人牙子的肮脏勾当了。
想到这里，黎牧的拳头不自觉地微微紧攥，心中怒火中烧。如此推断下来，眼前这个刘莽，极有可能就是陷害自己大哥入狱的幕后主谋！
黎牧沉住气，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如果真如自己推测的一样，那刘莽眼前的表现就很值得玩味了。心思那么深沉的一个人，又岂会刻意装出一副枭雄帮主的样子，以至于内心慌张到猛灌酒水来壮胆？真是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摸不清底细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而且刘莽至少是内养武夫的境界，也让黎牧再度警惕起那头盯上了自己的妖魔。如果玉犬帮帮主的确是妖魔的人种，那么妖魔的实力恐怕超出了之前的预料。这对还在淬体境小成的黎牧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慌，事情未必如我想的那么糟糕……”
黎牧在心里思忖，倘若刘莽真是妖魔人种，那么妖魔的实力应该不怵许青。以寻阳县城的巡防力度，完全可以来去自如。所以黎牧更倾向于两者是合作关系。
“既然刘帮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许青闻言，眼睛微眯，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微微前倾，低声问道：“请问刘帮主，您是想要谋逆么？”
许青低沉的声音好似毒蛇吐信，带着极度的寒意，在这寂静的雅间内缓缓蔓延，仿佛要冻结这座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