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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天监十七年，庐江郡寻阳县。
一缕晨曦破晓，映照在斑驳陈旧的古城墙上。历经近百年的动荡，这座破败的县城墙见证了此地的兴衰荣辱，已然摇摇欲坠。历经数次修修补补，方才屹立不倒。直至近些年，百姓生活渐趋安稳，总算有了些许欣欣向荣的气象。
时值初春，正是万物蓬勃生发之际。
年方十七的黎牧身着制式的灰色差役服，腰间挂着一柄二尺三寸长的服刀，与同僚们一同走进狭窄的巷道。
此处空间逼仄，雪化之后脏水肆意横流，刺鼻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愈发浓郁，即便像他这般已接触过几次的人，也本能地捂住口鼻。
继续往里走，只见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倒在沟里，有的倚在墙边，血肉模糊，死状惨不忍睹，横飞的血肉将墙面糊得到处都是，脚下积洼的血水乌黑浑浊。
“是啸铁帮的人。”
一位老差役长叹一口气说道：“每年都有帮派倒下，又有新的冒出来。这都不知是大梁立国以来的第几茬了。”
“可不是嘛。”
站在黎牧身旁的另一位差役接话道：“这些恶徒层出不穷，归根结底还是真武法管制得太过宽松。每出现一名登堂的武夫，都会聚拢起一帮无法无天的家伙到处作恶。啸铁帮的老大没熬过这个冬天，刚开春就卷了草席，旗下之人自然树倒猢狲散。可紧接着又崛起了个玉犬帮，对原啸铁帮的成员赶尽杀绝，迅速接手地盘并站稳脚跟，简直没完没了！”
这位说话的同僚名叫文墨，人如其名，上过几年私塾，考秀才落榜后为了养家糊口，便来城卫司谋了这份差事。
“功名考不上，当差也这般憋屈，要是咱们城卫司也能常驻有一位登堂入室的武夫就好了！”
从其话语中不难听出，这位年轻的同僚胸怀不甘和远大抱负。
只可惜，身处这如同臭水沟般的底层，志向再高远也难以有出头之日。
黎牧没有搭腔，蹲下身子在尸体上摸索一阵，掏出四文五铢。
“啧，逃命就带这点家当？”
打扫战场、搜刮尸体财物，是他们这些差役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毕竟这份差事的薪水大多被上头克扣得所剩无几，仅能勉强维持温饱，若不从别处捞点油水，有时连鞋底破了都没钱修补。
起初，黎牧不屑于碰这种脏手的钱财。那时他刚觉醒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记忆，虽说老爹去世得早，但在这个时代，子承父业是常有的事。老爹作为一名能混到上年纪的老差役，自然有些人脉，在卸任之后，安排好了他和大哥的差事便与世长辞。
一家有两个差役，在未娶妻之前，生活甚至有点富余。
可年前的冬天，大哥黎云莫名其妙地遭人陷害入狱，家中被抄，如今只剩黎牧还端着这不稳定的饭碗，带着小妹搬到环境较差的区域，过着拮据的生活。
为了能填饱三个肚子，黎牧也只得放下身段，参与到搜刮尸体财物的活计当中。
这活计可不能乱来，除了银钱，像佩饰、纸信、药瓶之类的东西统统装作没看见。
前两者自不必说，至于后者，天晓得是什么毒药，指不定一开瓶就把自己给放倒了。
“嗯？”在摸到第二具尸体时，黎牧微微皱眉，手感似乎是一本纸册。
这可是大忌！说不定就是正在追查的烂账簿子，交上去或许能得银钱一贯，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黎牧本想塞回去掩好，但终究还是抵不住好奇心，悄悄撩起衣角瞄了一眼，看到破烂了大半的书面上有“拦刀”的字样。
见是武学，估计也是大路货，这种东西值不了几个钱，通常属于可拿可不拿的东西。
黎牧瞥了眼另外两位正埋头拖尸的同僚，不动声色地将纸册塞进兜里。
早年大哥当差时，破获过一桩拐卖人口案，得了些赏钱，让他上过半年私塾，自然也认得些字。
既然认得字，那练本武学应该也不算难事。毕竟当差这活儿，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多一门技艺也算多一份自保的手段。
三人将几具被乱刀砍得稀烂的尸体拖上板车，一路运出城外，扔到不远处的乱葬岗。
这地方每天都有新的尸体，喂饱夜间出没的野兽，能减少其害人的几率，也算是积了点阴德。
“这活计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好在今天发月俸，总算有点盼头。黎二，我记得你也上过私塾，要不要买几本学书研读研读，我近日又想再考秀才了，咱俩正好作个伴儿。”
文墨伸展着因推车而发酸的手臂，感慨这身子骨稍干点体力活就累得不行，说不定还没熬到出头之日就倒下了，还不如读书来得舒畅！
作为家中排行的老二，外人叫他一声黎二并无不妥，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各自称呼的。
“不了，这点小钱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顾得上那些笔墨玩意儿。”黎牧摇头拒绝，如今老大在牢里，家中还有幼妹，手头可谓相当拮据，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而且，即便手中有余钱，他眼下也没打算买书多认几个字。
因为自从前世的记忆觉醒后，黎牧陆陆续续想起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
那时他闲来无事，上网浏览了一些怪力乱神的资料，准备用作素材写网文赚点钱。期间被一篇血绘的符箓所吸引，不知哪根筋搭错，照着上面的方法，用五牲血绘制了符箓，打算试试所谓的苍天授箓。
结果倒霉地穿越了。
“五牲血，绘门箓，祭苍天，受妙术！”
黎牧眼中微微冒光，这是他从不与人提及的秘密，或许藏着自己回归原本世界的门路。
就算没有，大不了也就是花点小钱，再搏一次苍天授箓的说法罢了。
万一呢？要是真能从中获得什么玄妙法术，自己在这个世界也算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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