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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耳朵，大脑，鸣鸣作响。
还有鸡皮疙瘩，像是炸雷一样，怦然爆发。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句话没说，就往餐厅外走去。
林婉儿看到这副模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道：“哎，你别走，我们再讨论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个条件，也不是……”
“滚！”
张硕只是说了一个字。
林婉儿就呆立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雨天路滑，本来要三个小时车程才能到的路程，硬生生开了四个小时，到了差不多晚上十一二点，方才缓缓到达。
手臂上，满是血印子。
停车的瞬间，张硕就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在外游子，哪个不怕家中噩耗？
抓心挠肝，他硬生生挺过了这几个小时，却仍然无法冷静。
以前从小玩到大的翠湖公园，此时此刻到处都是亮光，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挖机轰鸣声，但现场的人员已经剩不下了多少，只有施工人员，以及善后的政府单位，还在当场指挥。
一条横跨了整个公园入口的警戒线，早已被雨水冲刷的摇摇欲坠。
“哎，小伙子，别往里面跑了，塌方你看不见啊！给我站住，站住！”
张硕想要冲进去看看情况，但很快就被几个穿着工人衣服的救援队给拦了下来，可张硕的力气跟牛一样大，一下就把人给推开了。
头也不回地冲着工地里跑去！
“你……”
“跟上！快跟上！”
“别让他进去了！”
后头有人不断大喊，但张硕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他只是拼了命的往前跑，如同刚学会走路的那个下午，向着父亲的怀抱跑去一样。
冲到工地前。
张硕看到十几名警察，正在清点地上的尸体，那些尸体一排排的被挖机从淤泥中运出来，光是用水冲刷，就要冲刷很长时间，才能看清面目。
嗡嗡嗡。
脑袋里，只有隔绝一切的鸣响。
他，似乎聋了。
张硕一步步走到这些尸体面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边上有几个警察立马注意到了他，赶上来想要拉住他，
但仍然被他推开。
一个个捧着那些尸体，开始查看。
绝望感，传遍了全身。
“张硕！你是张硕？”
“是我啊，小学同学，李勇，你快起来，救援队说这里还有泥石流的风险，你爸他被人救出来了，几个工友把他拖着，人没被埋，送医院里抢救去了！”
直至耳边传来了隐约的声音，张硕怔然愣在原地。
他发现自己，又能听见了。
“你刚才……说什么？”
那名警察和同事对视了一眼，伸手拍了拍张硕的肩膀，将他给扶了起来：“你先别激动，情况是这样的，你爸三个小时前就已经救出来了，矿区塌陷的时候他人就在矿井的外围，本来差点要被埋了，但跟着你爸一起来参工的那些工友，合力伸手把他给举起来了。”
“救援队把他弄出来的时候，他还有呼吸，不过鼻子、嘴里都呛了很多泥，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就在咱们县医院里抢救。”
“我们现在清点的这批尸体，不是矿区的，是边上负责处理废料的工人，跟你爸没关系，张叔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好……”
话没说完。
张硕就已经爬起身来，朝着来时的路拼命跑去。
说话的警察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只能强行咽了口唾沫，又望向仍然在挖泥的工人，似乎还没到头。
至于那帮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领导，在第一批尸体被挖出来后，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县医院，重症抢救室。
所有休假，甚至是刚退休不久的医生和护士，都被第一时间叫了回来，实行了紧急预案处理，家属、警察、负责安抚群众的应急管理负责人，都堵在医院门外，可以说人满为患。
“请各位家属放心，我们已经从市里调派了大量的医护人员，来给我们的遇难群众进行救治，大家站在这里等没有用……”
有人站在门口用喇叭大喊，可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壮硕身影推开，紧跟着他看见满身是泥的年轻人，闯进了病房里面。
“张硕！你怎么回事，一身都是泥？别激动，嫂子在这呢，你爸他还在抢救，医生刚才出来了一次，说能保住性命。”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方静，却从边上冲了出来，一把拦住了张硕，将他的胳膊搂起。
“嫂子？……”
张硕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很干，也很嘶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嫂子没说什么，伸手擦了擦张硕脸上的泥巴。
把他拉到了一旁坐下来。
“你先别急，嫂子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医药费什么的都不用担心，政府都会报，过来安排手术的医生团队都是市里调派的，我已经走了关系，让他们优先抢救你父亲。”
嫂子从包里拿出湿纸巾，一边替张硕擦拭，一边耐心道：
“给你打电话那会儿，工地就已经救了一大半人出来，你爸是最先被救出来的那一批，他还有呼吸，嘴里还能喊你名字。”
“听救援队的人说，你爸被拉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手机，怎么抓都放不开，那手机都已经碎两半了，你仔细想想，你爸是不是还给你打了电话？”
啪嗒。
张硕抽了自己一巴掌。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你这是干啥？傻孩子，天灾人祸我们抵挡不了，别责怪自己，你爸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老天还能收了他不成？”方静一脸心疼，赶紧把张硕搂进怀里。
冰冷刺骨的体温，在嫂子的怀抱之下，总算缓缓恢复了些许，张硕这才感觉到喉咙能打开了，他木木地问道：“嫂子，我妈呢？”
方静沉默了两秒，方才低声回应道：“你妈她来了，但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晕过去了，我让人安排她去了监护室，只是高血压带来的休克而已。”
“不严重。”
张硕没说话。
外面的雨声渐渐减小，那位劝离群众的负责人，眼看自己也没法说服家属，就叹了口气，让手下去搬了泡面、水过来，给家属们先下发过去，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