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紧紧拥抱。
“怎么突然回来?”他拉着我坐下问我。
“呃,正恩他……”我看向他的眼睛,相信他已经明白,他压低了声音问:“他们找他?”
我点点头。
“太危险了,”子甄说:“至少你不应该跟着一起来。”
“那么我能去哪里呢?”我说:“我不想离开他。”
子甄静静地看着我,我笑一下问他:“佳旺还好吗?”
“嗯,我们去年结婚,她现在在大学里做教授。”
“真好。陈姨呢?”
“已经去世了,中风。”他低声说:“我爸同别人下棋,她独自在家,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黯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敲门进来说:“张先生要见您。”
“让他稍等一下。”子甄从桌子上拿起便签道:“蔻丹,告诉我你的地址和号码,我有空了去找你。”
“不用了,”我摆摆手,站起来朝外走,他叫住我问:“为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其实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像小时候一样,彼此没有秘密,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不快,都可以告诉他。但现在不能够了,因为我们早已疏远。我说:“子甄,我们现在在对立面,也许将来正恩会成为你的被告。”
他怔在那里。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就好。子甄,我要走了,再见。”我低下头匆忙走出去,电梯门关上的一刻眼泪流了出来,我用手捂住嘴巴,空前地怀念小时候,这些年的光阴到哪里去了?是什么非要把我们分开?
旁边的人以为我遇到困难,于是递上名片说:“小姐,假如你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你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安宁吗?”我问他,他愣了愣,我已经飞快地走出去。
外面持续阴天,大片的积雨云遮住了太阳,我心情低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阵一阵涌到喉咙里。蓝四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他开车回家,路上我视线模糊,胸口如压着千斤石一般喘不过气。终于我忍不住吐了起来,蓝四将车停在路边看着我问:“晕车?”
我从来不晕车。
我盯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看,忽然间明白过来,于是抬起头对蓝四说:“送我去医院。”
妇科的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我拿着号码坐下来,对面一排女人都看着我。她们有的只有十几岁,有的已进入中年,大家的目光里既有紧张也有迷茫,身为女人,充满矛盾。痛苦是喜悦,诞生也是扼杀,爱情带来快乐的同时也静悄悄地筹备着痛苦。
我深呼吸,静静等待。
一个小时后化验结果出来,医生将化验单放在我面前说:“你怀孕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腹部。
“是留下还是打掉?”她问我。
“留下,”我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看着她说:“我会按时来检查。”
她点点头,低头在我的病历上写着什么,之后我去抓药,离开。蓝四在外面等我,看到我时问:“怎么样?”
我冲他点点头,他明白过来。
“暂时不要告诉他。”我说。
他似乎有疑问,但最终说:“好。”
要到这个时候我才能明白母亲当初生下我的原因,如果注定要和爱的人分离,那么生命能够延续也是好的。把爱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像某种坚持一般。
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够告诉正恩,至少不是现在。我曾经跟他聊起过孩子的话题,他并不同意我们做这件事,因为他是不自由的。他责任感极强,如果一件事没有充分的把握,他宁可不去做。事实上他也一直很小心,这一次一定是个意外。究竟怎样发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生命是自由的,无论一个人的家庭怎样,都不会影响他自己的命运。子甄就是一个例子,蓝四也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我绝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所以当下最需要解决的是怎么让正恩走出来。
我开始戒烟戒酒,并且按时睡觉起床,正恩很快发现这些问题,于是问我:“怎么了?”
“我要改行做良家妇女。”我说。
他笑了起来,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这一次他回来后变得更加忙碌,据蓝四所说他已经有了很大的势力,所以工作量也格外的多。我有些意外,问:“为什么?他才入行不到几年。”
“但是他很聪明,而且很有手段。”蓝四回答。
我转过头,要尽快将让他退出才行,否则他会沉迷进去。做好事与坏事最大的共同点是,做多了都会成为习惯,而习惯会成为自然。
平时我按时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我看到B超图,只是一个小小的点,但慢慢它会长大,直至降临人间。我忍不住把手放在肚子上,不知道是否因为心理作用,觉得其中有一个生命正在形成,很缓慢地从一颗细胞变成肉体,渐渐成熟,生出眼睛、嘴巴。而不久的将来它会成为一个具体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跟我有一点像?会不会像正恩?
不管怎么样它都是我的孩子,我和正恩的。
到第二个月时肚子已经轻微地凸起,而且我也一直在逃避与正恩的亲密。他开始有所怀疑,晚上吃饭时一直盯着我看,然后说:“你有事瞒着我。”
蓝四抬了抬眼,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吃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我尽量自然地微笑。
“直觉。”他回答。
“男人也相信直觉吗?”
他站起来看着我说:“蔻丹,我不希望我们有秘密。”
“也许是惊喜也说不一定,我暂时不想你知道是因为将来你知道了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开心。”我说。
他仍然不太相信。
忽然一阵恶心,我强忍着站起来说:“我吃饱了。”然后迅速跑进卫生间里干呕起来,据医生说我的反应并不算很强烈,但正恩是个极其细心的人,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我心里想,他不久就会反应过来,一定会阻止我。
我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看,对面的大厦贴着永恒集团的巨幅广告。永恒,周永恒。如今他已经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富豪之一,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我仍然忍不住怀念那些旧的时光,我们亲切地开玩笑,站在学校的走廊上聊天,他说他想赚很多很多钱,他做到了。
但是等等,周永恒……
猛地我想起什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那是母亲埋在树下的盒子,这些年我都随身带着,里面装着一些对我而言极其珍贵的物品,比如老唱片,比如那个碎了的魔方,比如正恩的发条文具,还有一张当年从名单上撕下来的纸。
那张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名字的开头却是周。
没错,周永恒的家族也曾参与过走私,当时我不忍心他遭遇这样的事情,于是撕掉了有他家族名字的那一张,但现在这张纸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我把这张名单折起来塞进口袋里,匆匆穿上外套叫蓝四一起出门。
路上他建议道:“不如早一点告诉他。”
“放心,快了。”我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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