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怀月所在的《文化交流》杂志社是省外办下属,属于官方性质,双语月刊。虽然没有海外发行,也算是对外宣传的一个窗口,常常作为资料赠送来访的国际友人,所以省里的领导都十分重视,每一期出来都要先放到领导案头的。印数不多,装桢却无比精美。
杂志社旗下除了这本刊物,还有文化礼仪公司,广告公司和印刷厂。杂志不用赚钱,是全额财政拨款单位,其他几个子公司却经营得很好。印刷厂是省政府的定点印刷厂,不愁没业务,文化礼仪公司披着民间的外衣替官方做事,搞个活动什么的外办经费划拨得充足,只赚不亏的主,广告收入也不是小数。所以这个杂志社是捧着金饭碗,口袋里还藏这个银饭碗,小日子过得美美的。怀月当初研究生一毕业,公公婆婆就通过自己的人脉给她谋到这个算是专业对口的职业。杂志社只有两个记者跑采风出简讯,其中一个还是摄影记者,编辑自己写文章的时候反倒比改别人文章的时候还多,几个栏目,甲乙丙丁,每人包一块,清清爽爽,别人做好做坏与己无关。怀月喜欢这里的轻松氛围,不用像老三邓缘缘那样整天疲于奔命做文化快餐,不用像在报社的老大那样拉广告拉发行,也不用像做公务员的老二那样写枯燥乏味的领导讲话。她原先做“文化人”板块,后来领导见她孩子小,就让改做“民俗”这一块,可能又是公公婆婆的意思,不过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民俗文化现成的资料多,投稿的也多,怀月因此成了编辑部里最像编辑的编辑了。编辑部里的人大多有背景,年纪大的居多,倒少了八卦是非,对于她的离婚,也少有人议论,到了周末还有人会善意地提醒她早早回家接豆豆,这一点让她倍感温暖。老社长到退休年龄了,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告别宴后,今天,杂志社要迎来新的当家人,据说此人之前派驻国外任了几年使馆一秘,几年后回来,上头打了招呼,轻轻松松就占了这个别人挤破脑袋谋不到的位子。怀月周一按惯例早早就到了办公室。她是杂志社里最年轻的编辑,不好意思让前辈抹桌子扫地。何况她也确实没什么事,豆豆周日晚上就去了奶奶家,周一由鲁风或鲁教授送幼儿园。自从生了豆豆,她戒掉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即便家里那会儿有保姆在,也总是早早起来,赶在上班之前给孩子做份可口的早餐,久而久之,豆豆不在身边的时候,早上还是到了那个点就再睡不着。。“不知豆豆今天早上吃什么呢?”她一边给窗台上的紫罗兰浇水一边想。
紫罗兰是她有一次在老大办公室看着喜欢剪来插栽的,整个冬天都瘪瘪的,叶边上还焦了,以为冻死了,没想到过了春天看着又活了。两天不见,今天竟然开出了紫色的三叶小花。她凑过去仔细地看,浅浅的小紫花,自有动人之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细细地闻。。
“这种紫鸭跖草是没有香味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怀月闻声转过身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平头、国字脸,虽然五官说不上多漂亮,却胜在不失大气。结实魁梧、高个儿,1米68的她堪堪只到他的肩膀处。腕上的那只手表她认得,是大牌。当初鲁风买同样一款结婚对表时很让她心疼了一阵,鲁风还哄她说一辈子就买一次结婚对表,当然要买好的。如果知道这么快就要离婚,不知他舍不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陈瑞炀见对面的女子并不接他的话,只看着他的手表不吭声,只好干咳了两声。
怀月回过神来朝他微微一笑,微红了脸道:“原来这叫紫鸭跖草,我还一直以为是紫罗兰呢!”陈瑞炀摇摇头道:“那可完全不一样,紫罗兰的花都长在上部,一朵挨一朵一串串似的,花团锦簇,你会对它下部的叶子视而不见,而这个紫鸭跖草,你一不小心就会忽略了它的小花,看,叶子多肥厚。而且这个只要插枝就可以存活,紫罗兰是一定要苗栽的。”。
怀月点点头,心想老大也是个文盲,还一本正经告诉自己是紫罗兰,而且也一定像她一样告诉了办公室里的同事,真是丢脸。倒是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不像个风花雪月的人,对花倒还颇有些了解,看上去也就30多一点,这个年龄的男人花心的不少,爱花的可不多。陈瑞炀发现怀月又在走神,不禁有点好笑。
他过来之前,担任外办办公室主任的好友就用一种无比羡慕的口气对他说:“杂志社可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好地方,接触的不是高层就是精英,印刷厂向你交钱,广告部给你拉钱,文化公司办个活动你打报告我这儿还不得不给你批钱,杂志一年只出12本,多的时间你自己尽可以赚钱,你都掉钱窝子了。还有,咱不是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那可是个养美女的好地方,广告公司的不用说了,我看办公室那两个小姑娘就够水灵,听说编辑部还有个大美女刚离婚,你不是一直孤家寡人的,好好选一个吧。”。
如此说来,这位就是好友嘴里的大美女了,他暗暗打量着怀月。
怀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歉意地一笑,问:“请问你来找谁?我们9点上班,恐怕还要等一等。”陈瑞炀道:“我叫陈瑞炀,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想表现得好一点。”。
怀月恍然大悟,“原来是陈社长,上个星期刘副主编说过了,你好,我是商怀月,是民俗栏目的编辑。”。
陈瑞炀道:“久闻大名,我看过这几期的《文化交流》,民俗栏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编得很有意思;我好好补了些课。”。
怀月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淡淡一笑道:“陈社长客气了,比起其他老师的栏目,这个是小儿科了,因为民俗本身趣味盎然,让我取巧而已。”。陈瑞炀也淡淡地笑。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放了三张桌子,桌面都很干净,显然刚刚擦过。靠窗的一张堆满了各种书籍杂志,只留下写字的地方。中间的一张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椅背上搭了一件摄影马甲,估计是个摄影记者。靠门的这张上面有个相架,他凑过去一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穿一身迷彩服,一手叉腰,很神气的样子。。“是你儿子?”他问。“嗯。”怀月整理完办公室,洗了手进来,顺着他的目光注视着相片里的豆豆,满脸温柔。“多大了?”。“4岁。”。“这个年龄的孩子很皮吧?带着很辛苦。”。“还好,已经上幼儿园了。”。怀月给他沏了一杯茶,陈瑞炀看了看,低头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小小啜了一口,赞道:“明前龙井,很正宗。”。怀月又“嗯”了一声。茶叶是秦教授给的。每个月,秦教授都会约她出来喝个茶吃个饭,“婆媳做不成,你总归还是我的学生吧。”老师总是满脸遗憾地这样说。顺便会送点好东西给她,比如龙井茶,比如国外带回的巧克力。
而她也会陪老师逛逛街。以前还是婆媳的时候,秦教授的衣服都是她参谋买的。现在秦教授买衣服总还是要拉上她。师生俩在一起只说豆豆说彼此工作上的事,从不说家里的其他事,其实有好几次怀月发现老师欲言又止,她都很及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她不是薄情之人,但也绝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外面有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刘副主编见陈瑞炀竟然一大早就到了,很是尴尬,心想幸亏有个怀月在,要不然让新社长第一眼就看空城计,总是不太好。
陈瑞炀不介意道:“是我报到早了,怀月的茶叶很好,我就带去喝了。”端着杯子跟刘副主编走了。怀月打开电脑,下一期要做端午的题材,民俗协会按她的要求给她组了一批稿件和照片,她得筛选一下。。陈瑞炀只和大家开了一个短短10分钟的见面会。除了印刷厂在外面,一刊两公司都在这幢5层楼房里。房子原来是外办的办公楼,后来外办搬入省政府大院,这幢小楼就给了杂志社。小楼在半山坡上,身处绿树成荫,面对湖光山色,虽在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陈瑞炀站在4楼的办公室窗前看外面马路上的车流。4年前,他是外办最年轻的处长,在一次外事接待活动中被部里的一位领导看中,推荐驻外。当时他正准备和相恋2年的女友完婚,考虑再三,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向她承诺等他3年任期一满一回来就结婚。3年中他一直洁身自好,虽然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子,但想到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总能守住最后的界限,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人已婚的消息。更不能让他忍受的是,竟然是勾引了有妇之夫,生生拆了人家的家庭。他斥问她为什么,没想到她比他更理直气壮。。她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有多自私?你要谋你的前程是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孩子有多少个3年好等?万一这三年里你琵琶别抱,我又该怎么办?。他说我难道不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着想?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她不屑道,你只是去做一个一秘,回到中央机关可能还有个上下班也要等班车的副司级的盼头,在省里根本不可能马上提厅级,我浪费3年青春,等到的是31岁的小处长变成34岁的小处长,3年里这个城市的房价涨了多少你知道吗?凭你一个小公务员的工资奖金,我们到老也买不起我现在住的房子。既然有个男人可以给我这一切,那我为什么还要等?他听了扭头就走,毫不迟疑。回来后他确实没马上得到提拔,地方不比中央,没那么多厅级的位子等着他。过了半年,杂志社老总到年龄了,领导征求他意见。他当然知道这是个肥缺,要不是上头替他发了话,哪里轮得到,立马就答应了。不就是钱吗?他想,他要让她看看他买不买得起她现在住的房子。愤怒伤心之后他想明白了,觉得自己也没受什么伤害,相反地,倒是应该庆幸自己终于认清那个女人的嘴脸。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是和这样的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自己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就是不断地被逼着找钱吧。他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何当年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似乎也是她主动追的自己,无比崇拜的样子大概满足了自己年轻轻狂志得意满的心理。真是愚蠢的男人啊,他自嘲地笑。整件事情中唯一的受害者就是这个叫商怀月的女人了,在这个社会上,离婚对于一个女人的打击是致命的,被夺走了丈夫,儿子的监护权也没得到。他想起刚才她注视着儿子照片的表情,应该是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那个叫鲁风的男人,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瞎了眼。。
夏天的海风2010-09-2323:03
谢谢楼主辛苦帖文,还有吗
stchjc882010-09-2323:10
第九章
陶君陶和阿戚坐在廊下喝茶,姬君冶在修剪花园里的一棵柏树盆景,阿戚小声对姬君陶道:“看看,不懂装懂,你赶快叫她别剪了,否则这盆过两天又死了,我那里已经全是残花败柳了。”
阿戚比他大两岁,其老师是他母亲的心理医生,姬君冶就是在陪伴母亲看病的那段日子和他相识相恋的,现在成为姬君陶的心理医生,两人之间关系亲厚。。“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妻管严。”姬君陶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只有跟阿戚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开开玩笑,一派轻松。。“我说了,可她总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阿戚看着姬君冶的背影,目光温柔,“你这个妹妹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个死心眼儿。”。他也看着妹妹的身影。是啊,死心眼,他们姬家的人都是死心眼,母亲是死心眼儿,把自己逼上绝路,妹妹是死心眼儿,因为放心不下而他不肯结婚,他以为父亲没有心,不料他在母亲去世后竟然抛下尘缘皈依佛门,还有自己……他叹了口气道:“我这段日子做同样一个梦,梦见妈妈抱着我在追爸爸,河水冰凉,她赤着脚拼命跑,爸爸搂着别的女人朝河对岸头也不回地走,追着追着妈妈被河水冲走了,我大声地叫爸爸救人,爸爸回过头来,那张脸变成了我自己的脸,这情景总是把我从梦中吓醒。”“每天做?”阿戚问,捋了捋蹲在脚下的莱西的毛,莱西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倒不是,有两三次了吧。”。“君陶,一直以来你总是自己背负很多东西,总觉得要不是为了你,伯母也许早就和伯父分手了,像你外公外婆期望的那样回到新加坡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你对伯母一直有负疚感。“一方面你觉得自己是伯母的障碍,所以她过河的时候抱着你,丢不掉。一方面又觉得你和伯父一样造成了她的不幸,潜意识中完成了角色替换,所以后来变成了自己的脸。这种角色替换也导致你无法和女性正常交往。”。阿戚抿了口茶,认真道:“你放心,你的抑郁症已经大好了,你重拾画笔就是最好的证明,小冶说你的画风格明亮了许多。你只是过不了自己的感情关,潜意识里你固执地认为你的幸福就是对伯母的不孝。”。“君陶,伯母是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不要辜负了一个母亲的心。我听说你最近开始亲近陌生人,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个好的开始,坚持下去,哪怕开始有些勉强。”阿戚笑道,“你得找个能拯救你的女人。”。“小冶见你心情不好又开始担心,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看你正常得很。以前对什么都不在乎才要担心,很多时候,生气也是一种在意啊。”他突然指指花园的隔墙,“看那个小孩儿,真漂亮。”。姬君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豆豆正趴着围墙朝他们看,看到他转过脸来,开心地大叫:“姬叔叔!”。姬君冶闻声也转过身去,见了豆豆,丢了手中的剪刀,跑到围墙边道:“豆豆,快,到这边来,莱西来了。”。豆豆道:“妈妈把花园门关了,我出不来。”。“妈妈呢?”姬君冶奇怪地问,在她的印象中,商怀月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豆豆身边的。“妈妈在睡午觉,我睡不着,悄悄溜出来的。”豆豆调皮地吐吐舌头。。姬君冶伸手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小坏蛋,跑到门边去,我让叔叔把你抱出来。”豆豆爬下凳子,跑到花园门边,看看站在门外的阿戚和姬君陶,大眼睛不信任地打量了一番阿戚,叫了一声“姬叔叔抱”,把手伸向姬君陶。。姬君陶小心地把他抱过矮矮的栅栏门,阿戚满脸笑容地看着点头。
姬君冶忙不颠地跑过来把豆豆接了过去,在他脸上好一阵亲。豆豆一边躲一边咯咯笑,吵着要下来抱莱西。姬君冶问:“上个星期天阿姨特地带莱西来和你玩,你怎么不来。”。豆豆挣扎着落到地上,一边去摸莱西一边道:“上个星期是我跟爸爸过的日子,我在奶奶家。”姬君冶奇怪道:“什么是你跟爸爸过的日子?你妈妈呢?”。“妈妈一个人过。”豆豆抱住莱西的脖子道,“我跟妈妈的日子爸爸就一个人过,这是王伯伯规定的。”。“王伯伯是谁?”姬君冶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去看姬君陶,发现哥哥正皱了眉头看豆豆。“王伯伯是大法官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豆豆一付你怎么不知道的神情。“奶奶说爸爸不乖,所以王伯伯不准他和妈妈在一起了。”。“难道你爸爸和你妈妈……”“小冶!”姬君陶沉了脸打断道,“知道了还问!”。f姬君冶赶紧心虚地去看阿戚,阿戚拍拍她的手朝豆豆那边抬了抬下巴叹道:“你还真是和他差不多。”。“切!”姬君冶不服气道:“有咱们豆豆这么漂亮也不亏了。”。正说着,听到隔壁院子里怀月慌慌张张唤豆豆的声音。姬君冶忙大声应道:“怀月,豆豆在我们家!”。怀月走到姬家花园门外,看到正和莱西玩的豆豆,生气道:“豆豆你怎么不跟妈妈讲一声就偷跑出来了,妈妈多担心。”。豆豆心虚地低着头拉着莱西跟姬君冶走到门边,莱西不满地冲怀月叫唤,姬君冶一边喝止一边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看你,脸都吓白了,他能跑到哪儿去,这小区到处都是监视器,豆豆机灵着呢,陌生人才不让抱,刚才阿戚要抱他,他就没让。”。姬君陶见怀月头发散乱,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也觉得他们这样擅自把孩子抱过来做得不妥。想倒个歉,又插不上嘴,只好在一边看着。。怀月对豆豆道:“阿姨家有客人呢,豆豆乖,跟妈妈回去。”。3988c7f8姬君冶笑道:“哪是什么客人,是我男朋友,怀月你别站在门外啊,进来坐坐吧。”说着要去拉花园门。怀月一看,死死拉住铁门道:“别别别,我就不进来打扰了。”。8e6b42f姬君冶以为怀月像上次那样是顾忌姬君陶的态度,忙道:“打扰什么呀,这俩人正无聊呢,刚才就是我哥把豆豆抱过来的。来吧,你别拉着门呀!”。怀月坚决不肯放手,道:“不不不,我家里还有些事……”。豆豆在一边大叫道:“阿姨,我妈妈怕狗,莱西在她不敢进来。”。姬君冶哈哈大笑:“怀月,真的吗?别怕别怕,莱西很温顺的,我拉住它,你进来吧。”说着便硬是拉开了门。。怀月惊呼一声,拔腿就跑,跑回家,想想不好意思,又趴在围墙上红了脸对姬君冶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让豆豆和莱西玩一会儿吧,豆豆,玩一会儿就回来好吗?”。豆豆点头答应。。姬君冶摇头叹道,“怀月怀月,怎么胆子这么小。”回头一看,见姬君陶也正隐隐含笑地看着墙头的女子,而阿戚,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怀月拎起皮管要给花园浇水,姬君冶好奇地趴在墙头问:“怀月,你种的什么呀?都架上棚了,这棚你自己拉的?真不错。”。怀月指着花园里的植物道:“这是葫芦,这是南瓜,那个是辣椒。棚是这里的老花匠帮我搭的,否则我还真没办法。等结了果请你吃啊。”。姬君冶点头道:“好啊,我最喜欢吃丝瓜,你该种些丝瓜。”。“我在屋顶上种了,是晚熟的那种,过两天也得拉棚了,咱们屋顶连在一起,到时候你想吃的话就自己过来摘,丝瓜很能长的。”。“黄瓜种了没有?人家都说现在的黄瓜喷激素的,害得我都不敢吃,我喜欢吃糖醋凉拌的,冰箱里放一会儿,可爽了。”。怀月道:“我露台的花坛里正好结了两根,我去摘来给你。”。姬君冶道:“等等,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小农庄,又是屋顶又是露台,再加上花园,你种了多少东西啊,吃得完吗?”。怀月微微一滞,轻声道:“吃不完可以送人啊,这些都是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就弄好的,空着也怪可惜的。”。姬君冶十分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原来三口之家,加上公公婆婆,想象得出有多么热闹,现在一个人只单影孤,种的人有,吃的人没有,该是多么凄凉。忙道:“那我到时候可要爬过来偷吃。”嘱咐姬君陶和阿戚看好豆豆,自己跑到隔壁去了。。姬君冶上次没顾得上看怀月家的房子,这次索性好好参观一番,见她整个屋顶都铺了泥种了蔬菜,中间用几根防腐木搭桥便于走动,直夸其用心之巧妙。怀月淡淡道:“都是当初豆豆的爸爸设计的,我自己可想不出来这些。”。5姬君冶不便接腔,便道:“我也要让人给装个通屋顶的楼梯,站在这里视野多开阔啊,你这丝瓜藤到时候蔓到我们家来吧,我们也趁机遮遮荫。”。商怀月点头道:“你也弄个屋顶花园吧,种点东西,夏天顶楼就不那么热了,效果可好了。就是找的工人技术一定要过硬,否则漏了可就糟了,给我们做的师傅手艺就很好,我有他的电话,需要的话介绍给你。”。姬君冶道:“我得问问我哥,他要不答应我再喜欢也没用,我后悔没在这里多买一套房,等我哥的身体好了,我把他赶到清湖别墅去住,咱们俩结伴多好啊。”她虽然和怀月没见几次面,却是一见如故,心里十分地喜欢这个温婉的女子。。怀月想起茶几上的那瓶“百忧解”,理解地点点头,“买在一起的话照顾你哥哥也方便,这里炒房的不少,你去问问售楼部,他们清楚得很。”。姬君冶想起上次姬君陶冷冰冰的态度,道:“我哥脾气不好,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看着冷冰冰倒也不是真的对人有什么意见,平时有什么得罪之处请你多担待。”。怀月忙道:“大家是邻居,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如果我帮得上忙你只管说。”抑郁症的人本就对人十分淡漠,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她也猜出姬君陶是单身,否则也不用妹妹老跑来照顾。只是,把他一个人留在诺大的房子里,难道就不怕什么意外发生?她想起上次的那瓶安眠药,想张口,可毕竟不是很熟悉,也许也正是人家避讳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姬君冶在她的露台上摘了两根黄瓜,随她进了屋,怀月带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参观,跟姬家完全不同的风格,处处留有女主人的细腻居家痕迹。。“下次我装修婚房得请你来参谋,那些大男人设计师,根本想不到这些小细节。”姬君冶说着走进书房,一见墙上的画,就愣住了。“这幅画怎么会在这儿?”。怀月并没注意到姬君也问得古怪,她不愿提及这件事,只含糊说是别人送的。姬君冶想起那天小锦的猜测和姬君陶的问话,忍不住追问一句:“这画不便宜啊,男朋友送的?”。怀月迟疑半晌,道:“是豆豆爸爸看中的,说挂书房合适。”。姬君冶前思后想了一番,弄清了缘由,想起小锦对现任鲁太太的评价,直替怀月不值。只是她的前夫巴巴地送这幅《月色》,分明是因为其中含了她的名字,难道是旧情难舍?又想到姬君陶那天的态度,大概是对怀月有所误会,便决定回去好好向他解释一番,免得他时不时地冷冰冰地吓唬人,还把人家辛辛苦苦种的豆子扔了垃圾桶。。
第十章
可能白天阿戚和他说了不少,姬君陶这天晚上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已是9点了,竟然感觉到有点饿,这是很少有的现象,多年以来他只是看点吃饭,很少有饥饿感。
他打开冰箱门一看,不觉皱眉,昨晚姬君冶和阿戚竟然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看来又只好去小饭馆吃面了。自从他搬到这里,都快成了那小老板的家人了。。昨天姬君冶临走时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是怀月的丈夫买了他的那幅《月色》,这会儿正挂在他们家书房呢。还特地嘱咐他对人家态度好一点。“你不爱搭讪就绕道,别给人脸色看,怀月可是我朋友了啊,我们说好了将来做邻居的,到时候你搬到别墅去住,省得看我们不顺眼。”。他一脸黑线地看着妹妹,当初说别墅没人气不利于他康复的也是她,死活要他搬来这里,现在吃了人家一袋豆子两根黄瓜就跟别人成了“我们”,要把他一脚踢开,女人之间的友谊还真让人瞠目结舌。还跃跃欲试地要做屋顶花园,也不想想,她有人家那么心灵手巧吗?连个菜都不会做,还种菜?最后总算妥协答应做个通屋顶的楼梯,说是便于哪一天想吃的时候可以上去偷菜。姬君陶边想边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筷子面条,虽然觉得饿,可这面条真吃腻了。。
“姬叔叔,姬叔叔!”听到声音转过头,见豆豆正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拍着玻璃墙兴奋地对自己叫,声音从前面的大门传了进来,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在吃面,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孩,一个个都停下筷子朝他笑。姬君陶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人赏识的快乐,下意识地朝豆豆招了招手。豆豆见他招手,高兴极了,拉着妈妈的手就朝店里走,怀月本是带豆豆出来玩,顺便买点菜,见此忙拉住儿子道:“豆豆咱们吃过早饭了呀,你忘了?妈妈给做的鸡蛋饼?”“可是我又饿了,我想吃面条。”豆豆的小身子扭得像条虫一样,“妈妈我饿得要死了。”怀月哭笑不得,“才两个小时怎么就饿了呢!妈妈没吃鸡蛋饼也没饿啊。”“你不是说小孩子长的快容易饿嘛!”豆豆振振有词道,径直走到姬君陶对面坐下,甜甜地叫了一声“姬叔叔”。。怀月尴尬地站在桌边,姬君陶不是热情的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人,姬君冶说是他的脾气使然,但她之前也看出他心里有点看不起自己,这使她下意识地不愿和他在一起。姬君陶抬头看看她,道:“坐吧。你们也没吃早饭?”他今天的态度特别好,声音柔和,脸上还带着微笑,怀月记得抑郁症患者上午的情绪最差,越到晚上越好,她想起几次见面的时间,下午、晚上、上午,难道他是倒过来的?一边想一边含糊答道:“吃过一点。”。小店里只有一种面,姬君陶叫过小老板要了两碗,怀月赶紧道:“一碗就够了,面少放一点。”一面对姬君陶解释道:“豆豆早饭吃了不少,他只是因为你在这儿,凑热闹罢了,其实吃不下多少。”。
果然,一大碗面端上来,豆豆吃了两筷就不吃了,把碗推到母亲面前,“妈妈你吃。”
怀月早料到他这一手,一本正经道:“妈妈不饿,吃不下了,豆豆不是说饿了吗?豆豆吃。”豆豆为难地看了大面碗半天,又捞了一根面吃了半根,撒娇道:“我也吃饱了,妈妈吃,浪费粮食不好。”。怀月笑道:“下次记得不可以这样哦,明明肚子不饿还买吃的,多浪费啊!”豆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这次妈妈吃完好不好?”。“好。”怀月接过豆豆的筷子,慢慢地捞面条吃。见姬君陶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道:“幼儿园里老师教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豆豆第一周从幼儿园回到家里自己吃饭,饭粒吃得到处都是,还不肯让人抹桌子,非要一粒一粒捡起来吃掉,也不管赃不脏,把我吓一跳,问他,他说幼儿园里都这样,不许浪费一颗饭粒。我只好把那两天都用来教他吃饭了,就怕他去舔桌子。”
商怀月一边说一边怜爱地摸摸豆豆的脸。豆豆觉得妈妈曝了自己的糗事,不依地滚进母亲怀里笑着叫道:“不许说不许说。”。怀月笑道:“好好好,妈妈不说了,现在咱们豆豆吃饭可好了,又快又不掉饭粒,上次姬叔叔不是也看到了。豆豆是个不浪费粮食的好孩子。”。姬君陶配合道:“是的,上次叔叔看到豆豆饭吃得很好。”。眼前的母子俩那么亲昵无间。这样的情景,很久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出现。母亲是信佛的人,家里再富也不允许他们浪费粮食,他吃剩的饭母亲会接过去吃完,母亲用过的筷子他也毫不介意。他看着看着,慢慢地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怀月见他有点发呆,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心想他不是毛病发作又不耐烦别人了吧?自己勉为其难地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大概他也懒得听,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看看自己面前的碗又看看豆豆,示意豆豆走人。豆豆领会,笑眯眯地问姬君陶:“叔叔喜欢吃面条吗?”。姬君陶回过神来,看看自己的碗道:“不怎么喜欢,不过豆豆说得对,不能浪费粮食。”说着把剩下的面条挑起来吃了。豆豆大为赞赏地点头,高兴道:“那中午来我家吃饭吧,妈妈今天做糖醋排骨,还要炒海瓜子,叔叔喜欢吃糖醋排骨和海瓜子吗?”。
怀月十分头痛儿子这种热情好客视自家厨房为人民公社大食堂的作派,赶紧制止道:“豆豆,叔叔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做,不要老是缠着叔叔。”。豆豆不解道:“我没有缠着叔叔,叔叔有很多事要做,不是更要吃饭吗?叔叔不喜欢吃面条,我也不喜欢吃面条,正好一起吃妈妈做的饭呀。”。怀月觉得自己的文学研究生算是白读了,都说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只能窘迫地朝姬君陶笑了笑。。姬君陶比她还要窘,孩子请他吃饭,母亲不松口,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本就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只能借着结账付钱躲过尴尬。
三人出了小面馆,一起慢慢朝荷塘轩的方向走,豆豆拉着姬君陶的手问:“叔叔,今天再给我画一幅画好吗?上次那幅画,妈妈给我放相框里了,我给奶奶看,奶奶说比照片还好看,挂在我房间里了。”。“哪里的房间?”他下意识地不愿那张画挂在别处。。
“二楼的房间啊,等会儿我带你去看。”豆豆道,“叔叔,我们家还有一幅大画家的画挂在书房里,是妈妈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的,等会儿也给你看看。”。
“豆豆!”怀月慌忙截住儿子的话,生怕他说出家里的事,姬君陶那种冰冷不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就罢了,她不想孩子受到伤害。
生日?姬君陶一愣,原来那天是她的生日,怪不得在露台上一个人对着月亮哭,大概是触景生情吧。想起自己那天对她的态度,不禁心生歉疚。“哦,大画家的画,有多好?”
“画的是黑乎乎的晚上,还有个月亮,爸爸说那个月亮就是妈妈。”豆豆歪了脑袋想了想道,“和叔叔你画得差不多好,对,大家都好,一样好。”。
姬君陶笑道:“那好,今天叔叔也给你画个有月亮的晚上,比那张更好,好不好?”
“好。”。
怀月听了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在心里摇头,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么啊,和人家画家画得一样好?比那画家画得还要好?他得的不是抑郁症是癔想症吧?还有,她的宝贝豆豆,也得了马屁症吧?
“妈妈,你去买菜,我和叔叔去画画好吗?”豆豆停住脚步问。。“不行。”她冲口而出。。
一个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男人,她怎么放心让孩子单独跟着他。虽然现在看上去除了说话偶尔有些过头其他还算正常,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病,即便不会伤害别人,那些自虐自伤的举动也足以吓坏一个孩子了。
语气太急,令一大一小俩人都错愕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我是说东西太多,妈妈一个人会拎不动,会累啊,需要豆豆的帮忙。”她赶紧补了一句。豆豆理解地点点头,“那我去帮妈妈拎。”。姬君陶听出了怀月的意思,显然是不愿意自己带着豆豆,或者是不好意思麻烦他,或者是不放心,再或者,就是介意他之前的态度了。他心里微微地有点失落,不再吭声。。走到叉路口,怀月拉着豆豆的手停下脚步,“姬先生,我带豆豆去超市,谢谢你请我们吃面。”刚刚的那碗面是他一起付的钱。。“不客气。”。“姬叔叔等会儿来吃饭呀,吃完饭我们再画画。”豆豆不放心地叮嘱道。“好。待会儿叔叔教你画画。”只是可能你妈妈不肯再让你过来了,他在心里说。怀月朝他微微一笑,带着豆豆转进另一条路。她始终没有开口邀请,也许她是真的生气了,他忍不住这样想。
stchjc882010-09-2323:18
第十一章
周一上午例会,刘副主编传达了刚刚召开的全省宣传工作会议的精神。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创建文化大省的目标,拨了十几个亿的财政经费实施“文化六个一工程”,从文化精品工程建设到基层文化站建设、从城市到农村全面开花。宣传部长在会上要求媒体积极贯彻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把文化动态报道作为今年三四季度的宣传重点。《文化交流》是对外宣传的窗口,领导班子经过研究,决定推出本省文化名人系列报道。。刘副主编道,经过再三筛选,第一炮选择了画坛姬氏父子。这姬仲明早年留学法国,学的是油画,在遇到他的夫人之后受其影响专攻国画。当时他的油画刚刚声名鹊起,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中途改变方向,谁料十年后竟出了一个融汇中西方艺术的国画大师。他把油画中的光与影的透视处理运用于国画中,创建了一种全新的“姬氏风格”,从此奠定了他在中国画坛的地位。。姬仲明的夫人在他40岁那年为他生下一子姬君陶。据说他是先学握画笔再学用筷子,7岁时画了一幅《山高水长》为其外公祝寿,令当时到场的众名家惊叹不已,纷纷表示愿意收为弟子。老外公欣喜之余,当场表示要在这个城市最美的地段建一画廊嘉奖外孙,就是今天的“素画廊”的来由。姬君陶的画秉承父风,20几岁便在画坛放出异彩,不料后来竞仿走父亲老路,中途出国学油画,几年后以国画重返画坛,画风已另辟蹊径,将色彩运用到出神入化之地步。只可惜这父子俩近些年来为人低调,一般不出现在公共场合。姬仲明在其夫人去世后哀痛难当,皈依佛门做了俗家弟子,云游天下来去无踪,鲜有作品问世。姬君陶也只偶有小盈尺的作品出现在素画廊,出不出售据说还要视目前素画廊的经营者姬仲明的女儿的心情而定。因为此女子对其哥哥的作品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惜售心理,往往第一天标明出售,第二天就将牌子撤了下来。以致一时传说姬君陶的作品只是为有缘人而画,令其人其作更增添了神秘感。。好在一年前姬君陶因美院院长之邀受聘教授国画,每周半天。但他的课总是教室门紧闭,他的学生出于对他的崇拜更是自觉阻挡了外来者的觊觎。据说他驾了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来去一阵风,所以至今少有人认识他的真面目。
怀月听到这里忍不住抿嘴一乐。这位可爱的刘副主编的每一次讲话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夸张起来。在一所几千人的大学教书,挡得住悠悠众目吗?要么就是他不够魅力,否则谁想看的话往教室窗台上一趴不就成了吗?还来去一阵风!。陈瑞炀一抬头,正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怀月抿嘴在笑。她今天穿了一件桔红和黄绿相间的鸡心领的宽松针织衫,蓬松地挽起了头发,露出洁白修长的脖子和精巧的锁骨,温婉中带着妩媚,秀挺的鼻梁,粉色的唇,眉目如画。。一个多月下来,他自己看到的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商怀月,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美丽和善的女子。那个鲁风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抛下这样的妻子和那么漂亮的孩子去娶一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听说她的前婆婆还经常来约她一起吃饭喝茶,应该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前儿媳妇的吧。“怀月,偷偷高兴什么呢?”刘副主编顺着陈瑞炀的目光看过来,笑眯眯地问。怀月闻声抬头,正遇到陈瑞炀深思的目光,一紧张,脱口而出道:“我没高兴。”大家哄堂大笑,“怎么一上班就不高兴啊,还想过星期天?”编辑部里都是文人,又都是有些资历的,平时就说说笑笑不分上下,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对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是宽容。
“是,我想到这个星期要上7天班就有点沮丧。”怀月索性赖皮道。因为端午节要并在一起放假,所以星期天还得上班。。记者老曹问:“怀月,民俗协会今年有没有送你香包,我女儿问了好几回了,那些小女孩现在流行用这个做手机链呢!”。
“有的有的。”怀月点点头,“我那儿一大包,一会儿来拿。”。
“学术交流”的吴编辑推了推眼镜架对刘副主编道:“老刘,明年我得和怀月轮轮岗,那民俗协会每次搞活动都不忘拉怀月去,过个端午节,会长还亲自跑来给她送香包,我辛辛苦苦给人家改论文找错字,什么有趣的事有趣的人也碰不到,长此以往,有碍身心健康。”。
排版刘大姐就坐怀月边上,“老吴你还和小姑娘争风吃醋啊,主编,可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否则大家的香包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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