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守卫早已严阵以待，指尖的弓弦被拉到极致，箭头全部对准了宫墙下方的人群。
李重俊将李裹儿抱下马，推着她走到宫墙下，任由火光隔着雨雾将两人的面庞照射清晰。
他低下头看着李裹儿耳后被雨水打湿的碎发，俯身在耳旁说道：“我们来看看，父皇当年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可以放弃李重润，如今会不会为了你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李裹儿没有回答，与其说他这是为了试探李显，不如说是想要离间李显和韦清蓉。
李显垂眸望着雨幕下的两人，眼神只停留了半分便落在了他们身后的羽林卫身上，久久没有开口。
一旁的杨霁看向身前的帝王，不知该如何下令。
李显后退一步，抬手示意：“准备吧。”
“不准放箭！”韦清蓉原本还被宫人护在身后，听得李显的命令便径直走上前，看着城墙下最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影，双眼泛红，“阿瞒还在下面，圣上是要放弃她吗？”
李显没有回答她，而是朝身侧的杨霁吩咐道：“下令不许伤到公主和太子。”
韦清蓉看着帝王冷峻的侧脸，不肯放弃：“距离这么远，圣上怎么能保证守卫中没有太子的人呢，若是流箭不小心伤到了阿瞒——”
“你还有长宁。”李显转身看着她冷声开口。
韦清蓉不禁后退几步，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陌生，头顶的凤冠似乎格外沉重，压得她脖颈酸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泪水无声滑落：“我是还有长宁......”
“可是我只有长宁了。”
她的父亲死在了流放之路上，母亲和弟弟妹妹在岭南被悉数屠尽，诞下的一子四女如今只剩下李裹儿和长宁公主李奚赢，如今要在这场秋雨里失去另一个女儿，叫她如何甘心。
李重俊看着那些对准他的箭头，冷笑一声，朝身前的李裹儿说道：“你看，我们的父皇还是同以前一样冷血无情呢。”
即便李裹儿料想过李显的这个决定，真正面对时依旧会觉得难过，今日才是七月初四，她的二十三岁生辰还没有到呢。
两方对峙的将士仿若被塑住一般，雨水落在盔甲上发出沉闷声响，盔甲下的人却将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弓弦之上。李重俊退后两步，准备抬手示意身后的羽林卫攻门。
一枚箭矢穿过层层雨雾，朝着前方的两人飞去，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看着从身侧划过的箭头在火光下折射出一闪而过的冷光，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箭矢没入皮肉的身影。
“阿瞒！”李重俊看着穿过李裹儿肩头的那支箭，胸前已经有大片血迹涌出，怀中的李裹儿眉头紧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似乎从未紧张过，怀中的李裹儿双眼紧闭，落下的雨水混着泪水不断从面上滚过。
城墙上的箭矢也在此刻如流星一般射向城下，李多祚一边指挥羽林卫撞击宫门，一边上前拉起地上的李重俊，想让他先上马。
李重俊却不肯放手，怀中的李裹儿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连呼吸也变得微弱。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人躲着箭矢走到李重俊身旁，跪在地上：“殿下，成王失手了。”
李多祚看着失神的李重俊，成王李千里按照计划率领金吾卫进宫右延明门入宫，如今失手意味着此刻宫内所有的守卫都会聚集在玄武门内，这将会是羽林卫的几倍人数，他们的胜算已经减小了。
他立即站起身，朝自己的亲信喊道：“迅速带殿下离开。”只要他们今夜能回到东都，来日就还能有机会。
李重俊被几人合力拖起，看着躺在地上的李裹儿身下涌出的血迹融在雨水中，被稀释得慢慢变浅。
远处的城门被打开，玄武门内的守将带兵冲出，与残留的羽林卫厮杀在一起，刀剑与盔甲撞击的声音都不能再使血泊中的女子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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