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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卷上京城数日的暴雪,在除夕这日终于停下。
银装素裹下的上京城一片欢声笑语,烟花争先恐后在墨色夜空绽开。点点烟火如星子洒落人间,在莹白积雪上交织出一片斑斓。
相较别处的喜庆热闹,陆棠舟所居院落显得分外死寂。
商珞坐在台阶上,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双手。
那日领完圣旨后,陆棠舟便在观棋的陪同下去了城外的三清观调养,偌大的院落如今只剩她一人守着。
不过,即便陆棠舟没有去三清观,今夜这院子大概仍旧只她一人。
按照大齐民俗,除夕之夜,一家人需围炉团坐,达旦不寐[1],以求驱邪避疫,平安顺遂。
四方墙外变幻的烟火映在商珞素净的面容,镀亮柳叶眉梢几缕落寞。阖家团圆的温馨,从来都不属于她。
捕捉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商珞耳尖微动,警觉地朝声音来源望去,但见一抹天青色的身影逐渐逼近垂花门,冷风吹散他的衣摆,却吹不散他周遭孤魂野鬼似的萧索。
商珞赶忙提起灯笼,屈膝行礼:“少爷。”
陆棠舟此时出现,不免令商珞有些意外。
不过,根据商蕊最近搜集到的情报,陆棠舟生母的亡故同似乎陆秉谦脱不了干系;而陆秉谦又因陆棠舟身患顽疾之故,一心想再要一个身体康健的儿子,妾室流水般纳了一房又一房,可惜这么些年耕耘下来一无所获。
如此看来,陆氏父子关系剑拔弩张到连岁也不愿意同守,似乎也在清理之中。
陆棠舟微微颔首,目光停留在商珞满是冻疮的双手:“冷吗?”
商珞愣在当场,她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也根本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过去,她才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摇了摇头。
“冷就进来。”
陆棠舟不咸不淡扔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商珞:……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连炭都没燃,她进去和不进去,有什么分别?
话虽如此,商珞还是亦步亦趋跟着陆棠舟进去了,毕竟这些事总不能叫陆棠舟一个主子来做。
商珞取来火折子,将蜡烛一一点上,原本黑得有些阴森的房间逐渐亮堂起来。
陆棠舟径自走向书桌,拿起一本《史记》开始翻阅。商珞则继续往炭盆里添炭,一时屋内只听得翻书声,和火星四溅的轻微的噼啪声。
“怎么?你不高兴?”
陆棠舟冷不防出声,打破有些窒息的沉默。
分明是疑问句,却带着盖棺定论的味道。
商珞添炭的手微顿,抬目对上陆棠舟冰冷而又带着某种探询的视线,这种视线令她心生不适。
一来她与陆棠舟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亲近到他可以问出如此有失边界感的问题,二来她自诩已将隐藏情绪这门功课练得炉火纯青,可陆棠舟竟还是一眼看穿,这种无所遁形的滋味她不喜欢。
事到如今矢口否认似乎太显虚伪,商珞只好装傻充愣反问回去:“小人难不成……应当高兴?”
毕竟对于她现在这个假身份,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陆棠舟听出商珞语中厚重的防备,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失了分寸。可他还是继续问道:“你莫不是还在因当日之事怨我?”
商珞眉心微蹙,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果陆棠舟不提,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她这些年明里暗里都受了多少气,这种破事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戏却还是要做到位。
商珞螓首轻摇,低姿态的言语信手拈来:“那日少爷教训得是,本就是小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有所僭越;再说了少爷您是主子,莫说是教小人规矩,便是要打要骂那也是理所应当,小人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回答商珞的,是一声短促的轻笑:“霜叶,你还当真是惊弓之鸟。”
陆棠舟语气依旧无波无澜,乌湛的眸子却透出几分罕见的揶揄:“他一旦动起怒来,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当时的情形,我若不及时把你轰出去,他不免要迁怒于你,将你扫地出门。”
商珞原只当陆棠舟性情别扭古怪使然,不想背后竟是这番缘由,登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生出几许歉疚。同时她也不免惊异,陆棠舟这锯嘴葫芦,竟然也会有长嘴的时候。
远方烟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商珞猝不及防与陆棠舟再次四目相对。跳动的烛火在陆棠舟清亮的桃花眼映出莹莹璀璨,竟是比她先前看到的漫天烟火还要叫人移不开眼。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飞蛾为什么义无反顾扑向光亮。有些人眼中的光芒,天生就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商珞迅速地垂下头:“小人谢、谢过少爷。”
“无妨,”陆棠舟收起笑意,话锋一转,“你可识字?”
陆棠舟问得随意,却引得商珞心头登时警铃大作,如麻的思绪瞬间化作齑粉,一根弦重新绷紧了起来。
垂首应道:“不曾。”
“那你可有意做我的贴身丫鬟?”陆棠舟又问道。
商珞原来还暗奇观棋今日为何没有跟着陆棠舟,此问一出,她几乎可以确定,定是观棋出了什么岔子,才不得不让她来顶观棋的缺。
背后不用说,必定是裴时煦的手笔。
果然,只听陆棠舟补充道:“雪天路滑,观棋在随我回来的路上摔伤了腰,大夫说没有三个月下不了床,只怕是不能随我一同去西京了。”
商珞心中叹气,裴时煦路都铺到这个份上,她要是说不愿意,似乎太有失礼数。
但商珞并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歪着头沉思片刻,适当地表露出一个下人对于银钱待遇应有的顾虑:“小人斗胆,敢问这贴身丫鬟的月银几何?每年恩假几何?”
“月银比照一等丫鬟份例,若我记得不错,应是一两银子一月,至于恩假……”
陆棠舟思索片刻,“你恐怕要去问管家,此事他比我清楚些。不过你若想休假,提前告知我一声便是,如无要事我必应允,休假期间月银照付。”
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休假,都要扣掉休假期间的月银,陆棠舟开出的这个条件可谓十分优厚。
“小人省得了,”商珞敛衽一礼,说道,“小人元宵想休一日假,不知少爷能否恩准?”
“你又要休假?”
陆棠舟之所以用“又”,是因为上次裴时煦召见商珞之时,商珞以寻亲为由请假出了府。
“是,”商珞解释道,“小人不日便要随少爷出远门,走之前想回家看看。”言外之意,便是应允了做陆棠舟的贴身丫鬟。
陆棠舟听出来,微微颔首:“理当如此。”
“不过,上次回去,你可有探听到你爹的下落?”
商珞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可需要我加派人手帮你去寻?”
商珞一时分不清陆棠舟这话是真心还是试探,但无论哪一种,她的答案有且只有一个:“少爷好意,小人原不该推辞,只是若要小人的爹知道小人和相府攀上了关系,难免要上门打秋风,小人倒是不打紧,惊扰到您和老爷可就不好了。”
见商珞坚持,陆棠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你既然跟我,银钱待遇只会多不会少,不识字也不打紧,慢慢教总归能教会,”陆棠舟觉得有些话还是有必要交待一番:“只一条你须牢记于心,那便是不得有二心。”
陆棠舟语气温和,桃花眼底暗含的刀锋与警告却将商珞裹挟得密不透风,叫她无处回避。
商珞屈膝回礼,郑重道:“小人明白。”
陆棠舟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三字经》和《千字文》,说道:“你既跟我做事,不会识文断字可不行,此二书乃我幼时读书的开蒙之物,你便从这开始学起罢。”
商珞嘴角下意识抽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小人遵命。”
这细微的动作却是没逃过陆棠舟的眼睛:“怎么?你不舒服?”
废话!商珞心下不耐,她都多大了,还要被摁着头学这种三岁小孩的玩意,能舒服那是见鬼了!
不过商珞素有急智,抬起一双满是冻疮的手,面露歉意:“屋内渐热,小人手痒难耐,少爷见谅……”
陆棠舟目光扫过那双肿胀不堪,红到发紫的小手,默然片刻,从另一旁的药架取下一个白色小瓷瓶:“早中晚每日涂一次,连用七日。”
商珞接过,正准备道谢,陆棠舟却又折回药架,将一个青色小瓷瓶递到商珞跟前。
商珞疑惑抬眸,陆棠舟言简意赅:“脖子。”
那日陆棠舟发病失智差点将商珞掐死,虽侥幸捡回一条命,脖子上却留下一大片狰狞可怖的淤肿。如今这边淤肿已然褪青,虽然仍旧难受,不过表面上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大出来。
商珞手指下意识拂过脖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天过去陆棠舟竟还记得此事,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伤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陆棠舟。
“好了,”陆棠舟如珠落玉的语声打断商珞飘飞的思绪,“正好今晚守岁,无所消磨,你便随着我,把这《三字经》和《千字文》学了。”
商珞本还沉浸在感怀之中,听到这话,一张小脸险些又绷不住。
从来不懂装懂易,懂装不懂难。更何况还要这样在陆棠舟面前演一整晚。
当真是丝毫不顾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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