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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儿此话当真？”
祁弘晟唇角细微抽搐，像是压抑欣喜，或是什么萧云芷看不懂的情绪。可不等萧云芷细看，他已经用双手珍重捧过萧云芷的脸颊，温热细密的吻落满她的额头和鼻尖儿。
“我当真。”
萧云芷双眸被祁弘晟的阴影覆盖，只能闭上双眸承受着祁弘晟情郎珍重的吻，心逐渐躁动起来。
“那芷儿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
他喃喃说着情话，又将萧云芷严丝合缝地搂抱在怀里。萧云芷并不很适应他如今的过分亲密。曾经二人也有过树下短暂相拥，可是彼时二人身边都少不了侍从婢女，怎么也做不到肆无忌惮私相授受。
如今她被抱得这般紧密，心跳如鼓，过了好些时候才平缓过来，听祁弘晟说道：
“祁弘辰如今在朝廷上有了势力，上到皇父，下到地方小吏，都将他视作未来明主。”
祁弘晟哑声说道，声音中没有什么不甘，却让萧云芷平白生出压抑。
她终是心软，抬手抚摸情郎的侧脸，被他捉住手心，细细吻了遍。
“无妨。这本就是皇父的安排。”他说道：“可是太子之位...那个皇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并非只是我一个人的太子，顾家...萧家，被葬送西北的冤魂，还有你，芷儿...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说道，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即为冷冽的血光，让萧云芷的心骤然一沉，细白的手指也本能瑟缩，牵动了手上的烫伤。
她蜷缩的手指被祁弘晟一把捉住，他未敛去冷冽和血光的眸子如影随形，让萧云芷几乎觉得她下一瞬就要被祁弘晟眼中的怨气撕碎。
“芷儿，你怕我？”
祁弘晟突然问道，他面色仍然温润俊朗，可是萧云芷却本能觉得他眼底藏着什么极为瘆人的东西，那东西让她战栗。
“我怎会怕你？走到今日，你也是无路可退。”
她说道，喉咙干涩，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小许多。祁弘晟笑了，再次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哄道：
“芷儿，母后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
*
当夜，祁弘晟留在了书房，一夜未离。太子府中的厨子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许多宫廷中的糕点，道道摆在萧云芷面前。
她正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盘鲜红的肝脏，摆成极为艳丽的花形。令有一盘炙鸽子，烤的油皮彭起，金黄油亮。
祁弘晟遣散了侍从，作势亲手为萧云芷布菜。他身为一国太子，自然也没做过这些事，萧云芷又怜他今日遭受皇帝斥责，受了肩伤，便指着面前两样有些古怪的菜色问道：
“生肝如何上桌？”
她指向那碟色泽深红的鲜肝，被血腥味儿冲得蹙眉，祁弘晟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的面容，笑道：
“芷儿认不出吗？这是上好的马肝，今日府上刚杀的马儿，千百斤的体量，供这一盘儿的分量。”
萧云芷压下喉咙中骤然升起的呕意。萧家是军功起家，原就是马背上的战士，国公府一向爱马惜马，即便在大漠中迫不得已生食马肉，也绝不会刻意用征战沙场的马儿做一道色泽艳丽的佳肴。
“晟哥原先也是不吃这个的。”
她抿起唇，立刻引来了祁弘晟拍哄：“是我少虑了。马儿顽劣，一气之下被训马奴打死，有了这道菜，原也是图个新鲜。若是芷儿不喜，再也不会了。”
祁弘晟讨饶道，亲自拿起那盘马肝放远了些，又夹起了一块儿烤的金黄酥脆的鸽肉，放到了萧云芷盘中，好声好气哄道：
“这是府中养的鸽子，特请了淮南来的烧鸟厨子，芷儿尝尝可还适口。”
萧云芷心中仍然有着方才看到马肝的抵触，用筷子拾起鸽肉的动作有些踟蹰，但仍然顺着祁弘晟的意，将鸽肉送到口中咬了一口。
油脂在口中瞬间爆开，滋味极度甘美。鸽肉是提前腌制过的，本身就带了淡淡咸味儿，油脂被炉温烤得焦香，酥脆极了。萧云芷曾经也用过烧鸟，即便用料是更为细嫩的乳鸽，味道也比不上面前这道极为用心的菜肴。
她咽下口中的鸽肉，明明味蕾饱足，心中却有莫名烦躁，迟迟不去取第二块儿。
“芷儿不喜欢？”
祁弘晟问道。萧云芷抬眼看去，才知道为何自己觉得口中食物难以下咽。祁弘晟迫切地盯着她，眸色黑沉，带着萧云芷看不懂的神色，而那让她有些心慌。
“味道极好。”
她压下那不安，说道。祁弘晟点了头，倒也不再执着给她用些新菜，反而是取了许多她往日用惯的适口菜肴，满满铺满了她的盘子。
“芷儿怕是真忘了些事儿，不过芷儿不用担忧，日后一切都会好，我都会为芷儿安排妥当。”
祁弘晟说着，将那盘儿用萧云芷那对儿白鸽子炙烤而成的烧鸟也挪远了些，放到了那盘用轻云的马肝儿切成的菜肴旁边。
今日萧云芷与齐王对视的瞬间虽然短暂，但足以激怒他了。他不知萧云芷是否真的前尘尽忘，是否真的不记得与祁弘辰的奸情。
他不觉得萧云芷，或是如今的萧云芷有萧皇后当年瞒天过海的本事，但是他不得不防。
他命人杀了轻云，又捉了萧云芷养的一对儿白鸽，制成了两盘菜肴，供给萧云芷。
他不知道萧云芷是否能尝出她曾经爱物的味道，但是他却知道若是萧云芷未曾失魂，她定然下不了口。
可是临到逼迫萧云芷用这些吃食，他又心生不忍。面前的萧云芷虚弱、倔强，明明吃不下餐食，却还是沉默不语地坐在桌案前，白皙的面庞在烛火下发出莹莹的光。
这是他的萧云芷，爱着他的，没有生过异心的萧云芷。
他心中扭曲的阴霾收拢了锋利的爪牙，缩回阴影中去了。他垂下眼眸，用仍然有些刺痛的手臂为萧云芷布菜，选的尽是清淡可口，滋补养身的菜。
“养好身子，芷儿。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国公府的亲眷。”
他柔声说道。萧云芷捧起手中盛着肉羹的玉碗，垂头含住调羹，带着鼻音闷闷“嗯”了一声。
真乖。
祁弘晟在心中暗忖，餍足感几乎让他飘飘欲仙。是夜，他歇在书房，却与萧云芷隔了一扇轻薄的床纱，屈居床榻边的矮榻，以太子千金之躯做着奴婢的活计。
但他满足极了，甘之如饴。萧云芷在半梦半醒间，从榻上垂下一只玉白的手，被祁弘晟握在手心里暖着。夏帐之中，萧云芷沐浴后湿漉漉的体香蔓延开来，在夏夜中留下一抹旖丽之色。
他再也不会让她逃了。就连上天都在帮他。
*
太子触怒君上，被革了户部的差事，重新在府中闲养起来。
这本并不令人稀奇。太子本就动辄得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在老皇帝那里落个庸碌无为的批语。朝廷都明白，这太子留存至今，不过是因为他没有犯什么大错儿。
可出乎意料的是，本应简在帝心，受尽宠爱的齐王这会儿也吃了挂落，被罚禁足宫中一月，无诏不得出。
这诏令一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上下无不稀奇皇帝这般处置。老皇帝罢朝三日，流言蜚语瞬间在乡野传遍。
有道是，齐王与太子终于撕破了脸，在老皇帝面前抢夺太子之位，兄弟阋墙，惹了老皇帝发怒。
又有道是说，齐王不满太子许久，带人打砸了太子府，让老皇帝丢尽了脸面，不得已将爱子禁足处置。
更有离奇传言是，齐王和太子看上了同一个女人，太子先下手为强纳入府中，齐王不忿，竟然带兵强抢！
各类流言蜚语屡禁不止，而齐王被关押的泰康宫却有人上门。
老皇帝的老来子，四皇子祁弘昀上门求见兄长。
祁弘昀是宫中婢女所出，母家毫无势力，婢女爬龙床这事儿在本朝虽不算稀奇，但也绝不算光彩，让老皇帝老来得子的喜悦中掺杂了一些言官参奏。
对外，老皇帝对多嘴多舌的言官并无处置，还在祁弘昀年满十岁时封了个燕王之位，是做好了等祁弘昀年纪一到，便将他远远打发苦寒之地的打算。
对内，生育祁弘昀的宫女被草草封了个才人，数年不闻不问，如置冷宫，在没有半分声响。
燕王祁弘昀此刻不过十三岁，整日跟在齐王祁弘辰身后做跟屁虫，这回儿他备受皇帝宠爱的三皇兄破天荒遭了皇父的处置，他自然心慌得很，等不及风头过去，就在三皇兄被关押的第三天上门来寻了。
“皇兄！这是怎么回事儿？外面都在传...传你和大哥他闹了矛盾。”
祁弘昀委婉道。与他说这些的三皇姐祁乔诗带着嘲讽，语焉不详，他一个未出宫也为当差的皇子大厅不了太多，只知道三皇兄这次怕是与太子打了起来，才闹出这么大阵仗。
“你少管这些。”
祁弘辰满面不耐，将手中的茶杯丢到一旁。他被禁足宫中，受了皇父前所未有的挂落，但是他却并不如何关心自己的处境，反而满心都是萧云芷。
皇父不喜欢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常常因此动怒，此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仍然维持这个性子，丝毫没有要改的意思，并非没有缘由。
因为只有这样的性子，皇父才信他，才敢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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