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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小声道：“陛下怎不告诉长公主殿下？陛下去探访万先生，是君王爱慕才学的佳话，又没什么见不得……”
平公公白他一眼，斥责道：“你才见不得人！整天嘴上胡噜噜，该让陛下割了你的舌头。”
安海忙捂住嘴。
平公公又说：“君王暗访大才，这种事，要让长公主宣扬出去，倒像是故意为之。须得要让寻常百姓来说，才能让人信服。”
安海就问：“可要我去安排？”
严帝耳尖，早已听到他们二人的你来我往，气不打一处来，提声道：“上茶！”
平公公忙让人煮茶，笑嘻嘻放到严帝案旁，严帝却起身，竟是直接回了寝殿。
严帝躺在塌上，心里乱糟糟甚是不平。
自先皇过世，严帝少年登基，还没这么心绪难宁过。即便是在疆场厮杀，也是心静如水，不惧不畏，一心只想着如何退敌、杀敌、慑敌。
把今日的事全想了一遍，平公公和安海不得用，皇姑不着调，却也还不值得烦躁。
脑中忽地浮现一张温和微笑的脸，明眸善睐，只一闪眼，就如春风般直拂人面……
严帝忽地无由羞恼，从塌上跃身而起，在寝宫内来回踱步，半天之后，恨恨地想：
却不怪皇姑，定是那戏子，为了台上扮旦角好看，学了魅惑人心的眼技，又对谁都温言善语，哄得皇姑对他掏心掏肺。
床榻旁的桌几上，还放着几本《九州志》，严帝拿起，放到了外殿的角落里，起身又去了御书房。
严帝连着忙了几日，晚睡早起，连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都来去匆匆。
这日午后小憩，醒来时尚有些不清醒，就没叫平公公进来，走至窗前醒神，听到安海正在向平公公问话。
“要不要早做安排？”
平公公小声道：“陛下并没说啊。”
严帝才好奇是说什么事，就听安海说：“你也太不体贴陛下了！陛下这几日忙得跟陀螺一样，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赶着政务，明日好去看万先生的戏吗？若不然，哪里就需要这般忙碌？”
平公公沉默了下，也有些犹豫：“倒也是，若非有事要空余出时间，陛下并不需要这般紧着赶着做事。要不……我今日问问？”
严帝眉头微皱，直接走至内殿门口，看了眼安海，说：“既然长公主发现有番人出没京城，朕就派你去查查，非京籍的，非长居京城的，都仔细查一查来历。尽快查清回来禀报。”
安海嘴巴张大，却没忽视严帝显而易见的努力，就把惊讶和狐疑只压在心里，结结巴巴说：“是……是，小人领旨！”
这事哪里该是他做的，而且，别人不知道，陛下还不知道长公主所说的番人究竟是谁吗？
可是，他虽经常被平公公骂不靠谱，没脑子，能在严帝身边做事，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安海压下满心狐疑，都不敢多看，走过平公公身边时，才偷偷挤了个眼，暗示平公公要记得帮他。
平公公倒是捕捉到了安海递来的求救信号，不过，他可不敢再多嘴。一直到了晚上，才偷偷与安海相见，说：“我瞧着，陛下似乎是有点讨厌那位万先生，咱们以后可莫要再提了。”
只是严帝为何讨厌万橙，两人猜来猜去却没个结果。
严帝总算得了几日清静，潜心政务，连《九州志》都不再看。
这日，正在看户部来的奏折，平公公说太皇太后跟前的红玉姑姑来见。
往日，都是平公公先问了是何事，直接来报的，这次却没说何事，只禀报洪玉求见。严帝还当有什么特别的事，准了红玉进来，红玉竟是笑着说：“太皇太后今日心情好，要去看戏，问陛下有没有空也去看看。”
严帝垂眸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忙政务，倒是甚少陪太皇太后了，合该去陪一陪。
今日的戏，叫《薛丁山征西》，说的是女将樊梨花与少将薛丁山的故事。戏一开场，便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刀马旦，容颜美貌，英姿潇洒。
严帝喝着茶，听太皇太后讲解，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台上，瞧见樊梨花舞了一段花枪，极为精妙，忍不住想，万橙扮牧羊女是娇俏的，若是扮这样英姿飒爽的女英雄，不知又是何样的。这般一想，再瞧戏台上的樊梨花，竟已幻作了万橙的模样。
严帝蓦地心慌意乱起来，只觉脸上也有些发热，忙低了头，一口气喝完冰过的凉茶，等伺候的宫女重新满上，又低着头一口一口饮，这样喝到第三碗，太皇太后都觉出了异样，对一旁的平公公说：“陛下从小一忙起来，就忘了吃喝。可是陛下忘了，你们这些身边亲近伺候的，可不能忘。”
这话就有些指责的意味了。
平公公连连称罪，表了一番誓。却发现严帝竟然仍在喝茶，并未为他们说上一句两句解释的话，心里愈发生疑，觉得近日要么就是哪里没伺候好，要么就是陛下有了天大的烦心事。
严帝喝到不能再喝，总算让心绪也平静了一些，猜测脸上应当也不会热到泛红了，才又抬头，看向台上。
此时已经演到，薛丁山与樊梨花对阵，樊梨花一见钟情，又是娇羞，又是欣喜。
扮薛丁山的这位，身形倒似和《牧羊女》中的武将很是肖像。严帝瞧着台上薛丁山与樊梨花你来我往，樊梨花目送秋波，情意绵绵……
“怎么了？”
看到严帝忽地站起，面色郁郁，正看戏看得喜孜孜的太皇太后，疑惑问到。
严帝忙解释：“哦孙儿忽然想到，有一个要紧的奏折，需要急批。都怨孙儿，竟是忘记了。只能先告退了，改日再陪太皇太后看戏。皇祖母也莫担心，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要急着批阅了发下去罢了。”
告辞了太皇太后，严帝快步疾行。平公公一路小跑跟着，走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忍不住，气喘吁吁问：“陛，陛下！您这……不去御书房吗？”
严帝才发现自己所行的方向，竟是哪里都不通，倒仿佛是要去已经荒废多年的冷宫。
扭转方向回寝宫，把冷落了好些日子的《九州志》又拿了出来，重新开始翻看。关于《九州志》，严帝原还有其他计划，却尚无进展，他叹了口气，让人去召翰林院的李元道和郑思甫进宫，自己也摆驾去御书房候着。
侯在御书房，严帝瞧着案上的《九州志》，叹了口气，又对平公公自嘲道：“可是孤继位已久，竟是有些老态了，无端无由就想叹气，倒比太皇太后还暮气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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