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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确实是噩梦。
裴言川听到穆云轻的声音，手下意识一松。
可他却并未放开手，指骨分明的手略一下滑，便握住了那一只素手。
白玉瓷碗落地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他做了一个梦。
可那梦却真实的，仿佛真的便会按照梦里的场景一样，一一发生。
他去到蔚州，调查兵器制造营一案，并不顺利，蔚州上下狼狈为奸，直到遇到已经垂死的绾云。
他回来晚了，来不及救下被呼延婴出兵围困的利班，利班王当场身死，利班动荡。
值此之际，狄族却提出了和谈。
朝堂文官不知利害，只道不宜穷兵黩武，他虽有所怀疑，想到了狄族许会诈降，可却也万万没想到速来横枪立马、大马金刀的狄族竟会用毒。
毒不可解，他深受其害，可却也不敢就此解甲，勉力支撑。
直到，三年后。
在他的一次出征中，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兵刃。
前后夹击，他无力尽皆避开。
于是最终，他选择了避开来自身后的袭击，胸前被长枪戳穿。
武死战，如果一定要死，那么他宁愿，死于敌手。
他本以为自己便这样身亡魂散。
可梦里，他却依然清醒着，灵魂渐渐从死去的躯壳中脱离，俯视着燕云关的一切。
燕云关破，燕北十六州沦丧。
狄族扬起屠刀，曾经他誓死守护的燕北百姓十不存一。
他心如刀割，可也知终究无回天之力。
然后，他看到了穆云轻，看到了那个他心爱至极的姑娘。
燕云关破，裴言川知道，她一定很伤心。
然后，他跟着她，从北到南，从云州塞外到东都江南。
看着她……
裴言川的喉咙快速地滚了滚。
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她不快的姑娘，居然……被赵煜安那般对待！
雄鹰困于牢笼，烈马困于内院。
裴言川薄唇紧紧抿住，随后霍然抬眼，看向微微弯腰，满目关切望向自己的少女。
裴言川一时哑然，半晌后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云轻，坐。”
穆云轻垂目，看向裴言川，男人坐在床榻上，眉目莫名显得苍凉，周身气息却滚烫。
穆云轻坐了下来，手并未从他的手中抽出。
只是，她刚一坐稳，便落入了男人滚烫的怀抱。
穆云轻一怔，随即便感受到裴言川抱住他的动作近乎小心翼翼，一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则虚虚地环抱住她的腰。
屋中静寂昏暗，穆云轻的心却没来由的一静。
听着耳边一声盖过一声，沉稳而有力的心跳，穆云轻不自觉揪住了他的衣角。
方才，她以为……他出了事。
思及此，穆云轻蓦然坐直身，拽过一旁的锦被，便将他包裹了起来。
裴言川怀抱陡然落空，随即身上便是一沉，身体也跟着暖了起来。
他看向重新坐回到床榻，坐在自己对侧的少女，漂亮的桃花眼不自觉弯起，目光中柔软与心疼交织。
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姑娘。
……
穆云轻并没有在汾阳王府待很久，军营中今日要布置新的训练计划和安排。
裴言川这里有陈秉元守着，她自是放心。
只是……穆云轻骑在飞驰的骏马上，眼睛眨了眨，今日的裴言川，待她似乎格外温柔，眼神仿佛都要沁出水来。
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江跃将她送出汾阳王府，再回到裴言川所在的主屋时，看到的裴言川面色沉凝，眼神都带着几分沉郁。
“盯着赵煜安。”
“如果他在狱中提到云轻半个字——”
裴言川的手势利落，江跃看到，却是一凛。
就地处决，杀无赦。
江跃颔首领命：“是。”
说罢，人便飘出了内室。
……
三日后，娘子军中军营帐。
穆云轻肩披银甲，一边低声同尹南商量着接下来的分组计划，一边大步走进营帐内。
倏地，她的目光一顿，中军营帐正中赫然立着一道白袍的身影。
男人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此时正温和地看向她。
见她朝他看过来，裴言川做了个手势，道：“你忙你的。”
一刻钟后，尹南挪揄地朝她眨了眨眼，随后退出了中军营帐。
穆云轻看向尹南的背影，弯了弯唇。
纵使真相大白，冤案昭雪，可尹秀却终究惨死在了最好的年纪。
可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前行。
她破了例，在征得那两位在尹秀的帮助下逃出来，后来又勇敢地站出来，自揭伤疤，当庭作证的姑娘的同意下，在已经错过了征兵期后，同意她们成为娘子军的一员。
身旁，裴言川走了过来，立在她的身侧，垂目看向她。
感受到他的注视，穆云轻微一偏头，朝他弯了下唇。
帐帘再一次被掀开，穆云轻寻声望去。
是尹南快步从帐外走了回来。
尹南神情复杂中夹带着不解，以眼神示意向穆云轻。
穆云轻走至一旁。
“清远侯今日突然要见崔仲大人。”
尹南的声音压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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