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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崔府。
穆云轻坐在软椅里，思绪却仍飘在方才与温妗对谈的医馆中。
上一世的幕后主使，上一世的种种，所有的证据缘由，她直到此时方才尽知。
恨是有的。
可如今燕北仍在，裴言川亦安好无虞，徐寿，也终会因他的那些图谋，付出代价。
上一世，在她不知道的未来里，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凌迟。
可纵使千刀万剐，又怎么能抵上一世血染山河，万千百姓身首异处，
燕北军十几万英魂埋葬燕北？
穆云轻深深抿唇，好在，还有温妗。
温妗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你保住了燕北太平，后半段，该由我来。”
窗棱在此时被敲响，穆云轻一惊，下意识转头，便见到了大开的窗外，裴言川那挺拔的身形。
穆云轻走至窗边，轻声道：“将军进来说话。”
“就在这里便好。”
裴言川的声音温和，眼神看向屋内少女时却带着几分复杂。
穆云轻动作一顿，随机她抬目，看向裴言川，认真道：“之前是我不好。”
“将军进来说话。”
“不是……”裴言川闻言，不由一叹：“和你没关系。”
“是我问心有愧。”
“该注意的。”
窗外的男人一袭白色锦袍，长身玉立，俊眉若飞，此时看向她，却是眉目温和，唇边带笑。
从呼延婴自焚而亡，整个狄族退归到哲木山以北，她其实，已是许久不再想起上一世时，他的结局。
可与温妗的交谈，上一世所有的所有突然在她眼前尽数展开，再看眼前的这个男人，穆云轻的心尖突地狠狠一疼。
再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那些质问，穆云轻倏地抬手，探出窗外，拉住了裴言川的衣袖。
“进来说话。”
裴言川的眼神落在拉住他衣袖的那一只素手上。
素手纤纤，可裴言川知晓，这只手，拉得开长弓，也舞得起刀枪。
可如今，这只手，却只是轻轻地牵了他的衣袖。
裴言川的喉头无声地滚动了下，随即他开口，声音不自觉便低了，轻道：“好。”
屋内。
穆云轻眼眸微垂，不知自己方才怎么就那般胆大，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手微微蜷起，置于衣袖中。
一旁，裴言川的目光如有实质，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静谧中，穆云轻只觉脸颊都隐隐有些发烫。
她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问：“冷大人还好吗？”
“只是皮外伤。”
裴言川声音温和，顺了她的意，目光收回，道：“我去时，陈太医已为他包扎好了。”
“并无大碍。”
穆云轻微一点头，那便好。
“你交给我的文书，里面方便大理寺查的，我也尽数告知了冷大人。”
裴言川续道。
穆云轻闻言，动作不由一顿，随即她点头：“好。”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静，随后，是裴言川带着几分复杂的声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穆云轻沉默。
半晌后，裴言川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叹息：“罢了。”
“你不愿说，便不说。”
“我不问便是了。”
穆云轻的目光不自觉抬起，在这一刻，难得有种冲动，想要将上一世的一切尽数告与他知。
可很快，她便又再次平静下来。
告诉他做什么呢。
燕北结局如此，说了，平白让他难过。
何况此事，还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
还事关温妗。
少女渐渐抿住下唇，裴言川看入眼中，自没有忘，今日，她来到汾阳王府，却半晌都没有明言是因何想要见他……
一旁，此时却倏然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朝穆云轻奔了过去。
穆云轻回过神，下意识接住银狐。
白色的团子在她怀中很快寻到一处舒服的地方，窝了起来，眼睛半眯，还打了个哈欠。
穆云轻唇角不自觉上扬，手下意识便抚住了银狐柔软的毛发。
裴言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漂亮的桃花眼不自觉也漾出了抹笑，他抬步，走至穆云轻身边坐下，问：“有给它取名字吗？”
穆云轻点头：“雪球。”
说这，她偏过头，拿开了自己的手，笑看向他：“你也摸摸。”
裴言川抬起手，将自己的手陷进银狐长而光亮的毛发中。
银狐感受到，扭了扭身子，有些不愿。
但很快，感受到来自少女的安抚，又安静下来，任由裴言川的手抚上它的背。
屋内静寂。
借由银狐的存在，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处，男人的手落在少女怀中的银狐身上。
穆云轻目光微垂，看向他的手。
男人的手并不算白皙，右手的手背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可指骨却修长、有力。
在她还懵懂之时，这双手，便已经担负起了燕北的重担，守护起了燕北的安宁。
提枪勒马，以燕云关为界，将狄族人死死拦在燕云关外。
……
不知过了多久。
裴言川站起身，望向已是有些发暗的烛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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