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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笔试完，距离中午还有快两个时辰，乔佳决定先去那个叫月姑的寡妇家看看情况。
由于马车被陶勇带走，乔佳找了辆看着就跑很快的驴车，带上小翠和孙淼就前往了月姑留下的地址。
“克夫的贱人！你克死了我儿！你还不让我把我儿的血脉带走！没天理啊……”进了村里，一行人都没来得及找人问呢，远远就听见了一大娘的哭嚎声。
都不用说，车夫非常懂事的就把车开到了那妇人正坐在地上哭嚎的地方，原本在边上看热闹的村民见来了一辆车的外人，当下就给让出来一条道。
乔佳这才看到月姑头上脸上都是血迹，头发散乱、衣服被撕扯得没了正行，即便她如此的不堪，但还是紧紧抱着三个孩子，手里拿了一把柴刀，如野兽一般盯着坐在地上干嚎的老妇人。
乔佳见这架势，便找了看热闹的村民的搭话：“大娘，这都是怎么个事儿？”
看戏的大娘原本不想给外地人说的，但……乔佳塞了五个铜板，大娘就嘚啵嘚地讲了起来：“还是那月姑命苦，要不是娘家没人了，能受这鸟气？这坐地上干嚎的是她男人的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小两口生了头一个娃的时候，就被分家出来单过了，几个月前她男人死了，她男人的后娘就叫了人牙子来卖她家俩闺女，作孽啊！听说还是要卖到暗娼官的。”
“那月姑人怎么样？”乔佳虽然气愤坐地上撒泼的老太婆，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了解月姑的为人，如果她人不错，这个忙她帮了也不是不行。
“是个勤快人，”另一边的大姐也参与进了聊天，“我记得是我刚嫁进来第一年，她和她男人被分家出来，她为了能在冬天之前盖上一间土坯房过冬，和她男人一起干体力活赚铜板，我记得我还给她们帮忙带过几个月的孩子，后面他们盖上了房子，来年春天的时候夫妻俩来我们家帮忙犁了几亩地当做补偿。”
“多谢了。”
乔佳又悄悄塞了五文钱给那大姐。
“既然你们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一直争论不休，那不如报官呗？看看县令大人会把孩子判给谁？”乔佳理中客的给建议。
撒泼的大娘登时就转头过来骂：“你懂个屁！这娃儿是我老魏家的血脉！怎么能让李月这个外人差遣干活！”
“哦……大娘你姓啥啊？你家男人还健在不？我刚听说你男人已经没了，那你应该也不是老魏家的人吧？你也是个外人啊！那你指使你儿子儿媳干活不？村子里还有没有老魏家的族人来抢走这大娘的儿子儿媳的啊？别让外人欺负了你们老魏家的血脉啊！”乔佳打眼一扫，有个头上用花头绳绑了漂亮辫子的小娘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佳。
乔佳心中暗自感叹，这世道女人才是刺向女人的利刃，被那些男人拿在手里用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来压榨不说，还要把矛头对准其他女子。
她们的逻辑往往站不住脚，她们的逻辑往往连她们自己也能骂进去，但是……她们还是能逻辑自洽地为男人的利益冲锋陷阵。
“你谁啊！你凭啥来插手我魏家的事儿？”一男子很是不耐烦地从人群里出来，他只是想卖了两个侄女盖个新屋，老娘真没用，这么个小事儿办了个把月还闹得人尽皆知了都没办成。
乔佳不慌不忙的素手一指孙淼道：“他是县令大人家的账房，我们今日是给县令夫人开的作坊里挑女工的，正好这月姑被我们挑中，你说……现在管不管我们的事儿？”
孙淼感觉背后皮都紧了，乔东家是真敢拿县令当枪使啊！
这时候消息闭塞，县令家开作坊都没人知道，除非昨日村子里恰好有人去了县城，听见了张婶他们招工的消息回来告诉了村民，不然大家基本上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的。
而昨日恰好去县城卖鸡蛋，再换点粗粮回来的月姑看见了招工现场便报名，回来之后怕告诉村里人，消息传到婆母耳朵里，婆母再把招工的事儿搅和黄了，所以也没说。
谁知婆母还是一大早来抢孩子呢？
村里人没听说县令的作坊招工的事儿，自然是不信乔佳的话，虽然在她们看来乔佳一行人穿得一看就不便宜，但乔佳一女子，本就被人看不起，当下一群人就嚷嚷着乔佳是不是骗子。
虽然收了乔佳五文钱的两个大姐大娘帮乔佳说了话，但还是耐不住那些质疑的人多，其中有那几个平日里就没个正形的赖子，看乔佳长得貌美，甚至起了歪心思，互相打眼色，悄悄退出这场唇枪舌战，一起商量等乔佳他们返程时悄悄打劫，尝尝美女的滋味。
“哪位是魏大娘？”就在气氛越发焦灼，月姑眼看着魏家那些个坏心眼子的接近乔东家，便爬起来用袖子一抹糊在眼睛上的血，劈手夺了旁边砍柴回来的老乡的柴刀，照着魏二的后脑勺就劈去。
一旁的魏老婆子眼看着自己儿子要被砍柴刀劈到后脑勺，斗牛似的一头朝着月姑撞过去，月姑被撞得身子一歪，砍柴刀也歪了，在一片尖叫和抽气声中砍柴刀在魏二肩膀上擦出一个口子。
“啊啊啊！你这挨雷劈的贱人！我要杀了你！”魏老婆子见儿子肩膀上那一大片的血，就要朝着月姑扑过去，月姑却反应很快地把砍柴刀举在跟前。
在大刀的威胁下，魏老婆子也停住了扑向月姑的脚步。
魏二肩膀上挨了一下，瞬间哀嚎不已被族中兄弟扶着，那个绑着花头绳的原是他媳妇，先是吓愣了，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跑到魏二身边嘤嘤直哭。
“哎呦喂！到底谁是魏老婆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乔佳感觉自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时，牙行的牙人挤进了人群，打眼一扫大概就知道发生了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抱头痛哭的三个娃，柴刀举在胸前仇视着前方的妇女，站在她三步之遥骂得很脏的老婆子，挨了刀见了血正在哇哇叫唤的青年……做人口买卖的，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乔乔乔……乔东家？”人牙子扫了一眼人群，然后看见了乔佳，瞬间换了个笑脸走上前去打招呼。
乔佳微微一笑，对牙人说：“来做买卖？”
“是有这么一笔买卖……不知乔掌柜这是？”
乔佳下巴微抬指向月姑：“我准备招聘去作坊的女工，来解决她的家庭矛盾。”
“咳咳！那……”
乔佳再次打断牙人的话：“她家三个孩子，你不准买卖，你回去也跟你的姐姐妹妹们说说，这三个娃是我罩着的，谁敢买回去我让他们第二天关门整顿。”
乔佳其实不喜欢反转打脸装逼这种俗套的剧情，但……能怎么办？她自己好好说话的时候这些人不信她，而魏老婆子找来的牙人对乔佳的态度却很能说明一切。
“是是是！”牙人虽然做的是买卖人口的缺德生意，但魏老婆子卖孙女，直接找的青楼，因为青楼买姑娘更贵，这老婆子身上穿着也没有补丁，一看就不是那种活不下卖儿卖女的，这才是缺了大德的，要不是莲花坊的妈妈拜托他来一趟，他也不沾这晦气。
这会儿事情翻转上了，乔佳便让小翠陪着月姑去收拾行囊。
“你先带着孩子在作坊住着，后面直接在县城里租个院子。”等小翠和月姑打包了三个包袱出来后，乔佳便让月姑带着三个孩子坐上了车。
魏老婆子见牙人对乔佳的态度就知道，乔佳果真是个身份不低的，一时也不敢上来撕扯，只敢坐在儿子旁边哭嚎月姑和三个孙子不孝，又哭嚎县令家眷仗势欺人。
“你如果有冤屈，我建议你直接去报官，县令判多少诊费我自然会出。”乔佳利落地一蹦，屁股稳稳坐在驴车边上。
回去路上乔佳叹气，她只是想招聘个员工而已，怎么就忍不住要救苦救难的心？怎么就做不到袖手旁观？这不！又背负因果了吧！
“主子你是不是热了？”小翠拿起蒲扇给乔佳扇风。
乔佳……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乔佳震惊。
这会儿她都已经穿上了秋衫，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热了的？
虽然只是九月初，但这是北方，十月中旬就要下雪的地方，九月已经算是非常凉爽了，只有那些中午大太阳底下在地里收粮食的人才穿着短打。
乔佳这边震惊地往小翠的方向一看，就瞅见小姑娘红红的眼睛和鼻头，脸上是忐忑和不安。
一瞬间乔佳就心下了然，孩子这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了吧？
乔佳后面那辆骡车昂昂地一直叫唤，好几次那牙人像和乔佳说话，都被骡子的声音打断。
后面骡子一叫，前面的驴子也叫。
伤心的气氛，被驴子和骡子的二重奏吵得。
原本还在抱着母亲抽抽搭搭的三个娃都不哭了，最小的小女孩才三岁多，也学着昂昂地叫。
月姑怕孩子吵到东家，就用手捂着孩子的嘴，如今乔东家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乔东家，那老虔婆今日叫来人牙子指不定就真把两个妮儿卖了，还会把儿子抢走。
最后她一个不姓魏无儿无女的外姓人肯定会赶出家门，可……凭什么！那个家的一砖一瓦都是她和丈夫一点点攒钱攒出来的，凭什么她们就要抢走孩子和房子？
如果真到那时候，她一定会跟老虔婆一家拼命，要么死要么坐牢，这应该就是她的结局。
可现在孩子还在身边，房契地契在身边，又有可以打工的营生……这怎么不算是绝处逢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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