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韵时也不知道这个理由好不好，但不就那么回事，你爱我，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你不爱我，我爱你，我们还要在一起。
她说得陆姿同心跳都慢了，心梗，她望着窗外，不再看他。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旅途也蛮漫长的，互不言语，各有心事，百转千回，时间过得更慢了。
空姐送餐，崔韵时吃了，餐盘拿出去的时候，说了句：“借过，我去洗手间。”竟然一个小时才回来。原来最后三排全是空位，她不想回来，懒得看他，一直坐在后排闭眼休息。
竹幼雨结一场婚，新婚燕尔，就开始做协议离婚了，并且计划，几年之后，要让竹家重新恢复荣光。她呢，耽于幻想情爱，最好的时光在给张栩家当保姆，给陆姿同当佣人，挣着可怜的最低工资，并且对方都不给自己买保险。
真傻啊，赵荀荀是要当法官的，这会儿已经在铺路了，她呢，到时候哈佛毕业，毕业可能就失业。在美国顶着哈佛的名头，流落街头，也不是不可能。
生活在地球上最无情的国家，她还在温室里，幻想温情。
崔韵时抱着手臂，眼睛闭着，她第一次买廉价机票去美国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坐飞机，那时候她在读一本很扯的情诗集，上面说：小姐，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趁着没人瞧见，我该回去了。
翻一页，上面又写：宇宙山河浪漫，生活点滴温暖，都值得我们前进。
崔韵时竟然记得那本煽情小集子的内容，当时配图是婚纱摄影公司做的旅拍广告，她还认真看了画册，她比较有印象的是一套婚纱用金色布料，新娘头戴花叶形状的金色皇冠；还有一款是一条暮色礼裙，加上了一些宗教元素，新娘手持权杖，权杖之上镶嵌着红蓝宝石，应该是在象征夜空和夕阳。
外头有珠母云，这是因为阳光穿过细小的冰晶，发生了偏离直线转播的发散现象，多在高纬度平流层地区出现。崔韵时静看着云层过去，才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陆姿同已经不在原位，他可能升舱了吧，无所谓，本来就只剩尴尬，当初少女的一点悸动，也在生活和现实的反复捶打中，消失殆尽了。如刚刚窗外的云一般，散了。
这一学期，大三了，这是崔韵时真正融入哈佛的一年，她渐渐有了和哈佛的共鸣，有了一点点的皈依感，并且开始认真倾听很多老师的理念，都很有意思，值得反复思量。
赵荀荀和张晗咬的很紧，各种比赛，这两人都参加，崔韵时不太关注这些赛事，她嘴笨，比较擅长书面材料，书面作业交出来，都十分漂亮。
崔韵时拿了这一年的奖学金，很丰厚，至少很拿得出手，她给奶奶买了新的暖气机，原来的地下空间总是很湿冷，她买了新的机器，张栩他们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陆姿同在苏黎世的硕士课程差不多要结束了，瑞士很小，他去滑过雪，去了大部分苏黎世的中国餐厅，都没有她的手艺好。竟然没有一家大厨做饭的水平有她一个小姑娘的水平高，也算世界奇迹。
其实彼时他不懂，那时崔韵时为他做饭是带着柔情与爱的，间接影响了食物的口感和风味。
陆姿同离开了苏黎世，去了英国，他从苏黎世联邦理工拿到了推荐信，去了牛津，依旧攻读数学专业的博士学位。
崔韵时到了最后一年，赵荀荀和张晗打得如火如荼，张晗的家境相当好，权贵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争斗不流于表面，但总让赵荀荀吃瘪。
赵荀荀私下里说：“我努力了三年，第四年不能被她压风头，我还想上领奖台讲话，演讲词我改了十八稿，我已经背下来了。”奋进、拼搏。
竹幼雨也快从商学院毕业，她父亲拿了个牛津不知多少年前的报告给她，说：“自己阅读。”
牛津大学出的医学报告，《与终身无子女有关的早期疾病》，竹幼雨义愤填膺，“英国真可悲，催生催成这样了，没人肯生孩子，就开始造谣了。”
赵荀荀接过来看，仔细看了一遍，说：“这都是1970年代人的标本，那时候研究水平也有限，现在拿出来说，确实有点耸人听闻的意思，有催生的目的。”
崔韵时根本看都懒得看，香港法定婚龄，女孩是16岁可以合法结婚，16岁的女孩，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能成婚生育了。这些英联邦国家，一脉相承，催生意志相当强烈，生怕日不落帝国无人继承还是怎么的。
这年圣诞，竹风亦爵士出院，身体好转了，杜安世的租车公司真的在美国上市了，他是从二手车行来的灵感，二手车租车，不仅有捷达，还有劳斯莱斯幻影和宾利，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开走，想买也可以，一口价，牌照也可以租也可以买，总之服务到位，比那家二手车行拥有更优质的服务。
现在当然要讲服务了，让客户不舒服，那就是罪大恶极。江海婷他也挖过来了，当客户服务部主管，为客户服务的细则，都由江小姐亲自指定，董事长没有异议。
“怪诡异的，这关系。”私底下，赵荀荀和崔韵时说，“他们玩资本的，钱全是借来借去，没一个干实业的，都挺自得，以为自己华尔街之狼？”
崔韵时知道竹幼雨和杜安世已经准备拆家分产了，竹家确实没有破产清算，杜安世也无谓和一个脾气大的要死的娇妻过一世，离婚已经在走程序。
崔韵时还握着杜安世上市公司的原始股票，这种跨国企业，也就刚开始有小声量，美国政府的风浪一来，立马垮掉，扛美股风险的能力几乎是零。
一周之后，崔韵时就将这15%的股票照样卖给了竹幼雨，她拿过来是抵律师费，卖出去是一百八十万美金，就当是竹幼雨延后支付了两年前的律师费。
没错，她又卖回给了竹幼雨女士，竹女士要离婚，正缺少和杜先生谈判的筹码，崔韵时基本算是雪中送炭，就是这一百八十万美金赎回杜安世公司的股票，竹幼雨她一夜也没犹豫的，给了一百八十万美金，眼睛也没眨，直接打进了崔韵时账户。
崔韵时默不作声，心里骇浪惊涛。
竹家的血厚，比想象中更厚，幸好当时她没听赵荀荀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千钉，竹家再怎么破产，也比她崔韵时一个一穷二白的乡下人来得浪漫和高等得多。
这一年的圣诞，崔奶奶正式干不动了，想请辞退休。慕破晓没答应，她还在等崔韵时表态，如果崔韵时和张栩结婚，那她奶奶就不用走，还能搬上楼，住在二楼朝阳的房间，当房子的主人。
如果崔韵时没想留下为慕家效力，那她可能会给她们点教训，一个失去行为能力的老人，被赶出家门是什么下场，露宿街头吗？
当然了，一切都看崔韵时，结局都在她的选择里，她也大了，该有自己的判断和分寸。
崔韵时假期回家，知道慕破晓的态度之后，二话没说，带走了她奶奶。她拿到竹幼雨的钱就租了房子，就在一个挺漂亮的小区，在陆姿同以前住的那附近，她知道那边风景好，治安也不错，租房子能多少钱，就算租个别墅住着，她现在也付得起。
奶奶年纪大了，懒得听那些冤枉话，今天给个暗示，明天给个敲打，不够她们一老一少烦的，她毕业在即，也没功夫应酬慕女士。
张栩在哈佛商学院也要毕业，一个多月没回家，一回家，发现崔韵时和她奶奶都不见了，急的发慌，直问家里佣人，“人呢，崔奶奶人呢？崔韵时她人呢？”
搬出去了。家具一件不要，她买的暖气机拿走了，崔奶奶自己添置的东西拿走了，衣柜里的衣服拿走了，衣架是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张栩像泄了气，去找赵荀荀，赵荀荀说她不知道；问竹幼雨，竹幼雨忙着请专业律师搞离婚分产官司，更没空理他家里这点小事。
毕业之前最后一次大考，崔韵时像忽然通了奇经八脉，她也不再害羞，好像真正适应了哈佛的教育方式，并将之融会贯通，得出了自己的获得毕业的高分。
慕破晓和徐叶说：“孩子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这是中国家长最喜欢说的话，你翅膀硬了，叛逆了。但谁人不叛逆，谁没个心烦的时候。
徐叶说她：“你应该心知肚明，为什么会这样，你有话可以直接和韵时说，而不是拿崔奶奶作伐。从主仆角度说，崔奶奶在你家做了三十年，现在老了，做不动了，你赶人家走，人家有权告你的。”
崔韵时真是这么想的，等她毕业，拿了毕业证，拿到律师执照的第一天，第一个就起诉慕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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