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比完大拇指，又朝她招手：“走走走，哥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所谓好地方就是寨子旁边的一条山溪的上游，从山坡汇聚成流的溪水冲出了个天然的小池子。比澡盆大不了多少，但山溪清凉，夏天用来冰西瓜非常合适。
宋笙声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泡着两个大西瓜和几听啤酒。蹲在一旁看守食物的正是派大星。难怪吃早餐的时候没看到他人影，原来跑这来了。
派大星看到他们就高兴地站起来挥手，宋笙声看到他身后居然还放着食材和在王哥那见过的便携炊具。
下了几天馆子，都忘了王哥是个野炊高手了。
“小宋，你昨晚是怎么把小愿哄好的？”到了池子边，刚坐下休息，王哥就迫不及待地问。
哄？宋笙声一脸茫然，她压根没哄啊。只不过是把封锋的话转述给了冯愿而已。
封锋品出点不对，问：“昨晚我们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啊对，你俩约会去了没看到。”王哥大喇喇地说，完全没在意“约会”这个词让宋笙声神情别扭。“不知道他们父女俩怎么吵上的，明明都没安排住一层楼了。我跟小田、大星还有小高在楼下打牌，听到二楼有摔东西的声音。上去一看，他们父女俩面对面站着，地上是碎瓷碗。小愿看老冯跟看仇人一样。”
“小愿是一点面子没给老冯。我们这些人上去拉架，她不理，还梗着脖子说，冯老板不肯在她妈坟前磕头认错，她就绝对不办事。”
哦豁！上楼吹个风居然错过一场大戏。宋笙声跟封锋对视一眼。插嘴：“咦，她妈妈埋在这里？”
王哥点头：“听说是按遗愿把骨灰送回老家安葬了，对了，好像就埋在他们今天去的那个山上。”
“啊？！不会打起来吧？冯老板答应磕头认错了？”宋笙声大惊，顿时觉得冯愿这孩子是能干大事的，吵那么厉害晚上她回房间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王哥：“没听他答应，两个人话赶话，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我们怕真打起来就把他们劝开了。我还担心今天早上得继续呢，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小愿居然主动跟老冯和好了！小宋，你晚上跟她说什么了？睡了一觉怎么就想通了呢？”
宋笙声回想了一下她昨晚转述封锋的话以后冯愿锐利起来的目光，嘻嘻一笑：“不告诉你，是女生的秘密。”
“哎呀，小孩怎么都喜欢搞这套。”王哥看她缄口不提，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宋笙声看了眼封锋，朝他微挑了挑眉。
昨晚封锋支招后还送了她八个字——“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意思是叫她管住自己的嘴。虽然不爽，但宋笙声深知自己嘴确实不严。还好，有了心理准备，没到处乱说。
王哥四十出头的人，对小姑娘的秘密没啥兴趣，宋笙声不说，他就收拾食材去了。顺便还给在场的年轻人都指派了活。
现在距离中午还早，几个人就坐在清幽的山林里，边慢条斯理地处理食物边聊天。
当然，毕竟在苗寨，话题很难离开这里神秘的蛊术。
宋笙声看高菲好像不排斥这个话题，就问他：“菲哥，你之前那些反应，是真的中蛊了吗？”
高菲嘿嘿笑着，笑而不答。
这是什么意思？宋笙声捅捅他胳膊：“你别光笑啊，真的假的？”
高菲还没回答，一只洗干净的番茄递到她眼皮底下。
宋笙声顺着握着番茄的手往上看，是封锋。
“干嘛？”对封锋她语气就不客气了。
封锋：“看破不说破，懂？”
宋笙声看看他又看看高菲，抢过番茄咬了一口。脆嫩清爽，比这几个打哑谜，讲话含含糊糊的男人好多了。
“懂，就是假的。”宋笙声才不想跟他们打哑谜，反正又没有外人，冯老板不在，就连他的司机都被支使走了。
宋笙声比较好奇的是，高菲拿了冯老板的钱，怎么还能被一个小孩收买呢？难道冯愿还能给的更多？
高菲还是笑，倒是王哥放下手里的活凑了过来，还戳了宋笙声脑门一下：“小小年纪，怎么掉钱眼里了一样？开口闭口就是‘钱’、‘收买’。我就直说了吧，小高其实是我帮忙找的人，老冯家里情况我们知道个大概。”
啥？高菲是老冯帮忙找的？她万万没想到，难怪这俩人见面就挺能聊得来的，她还以为是王哥有阅历，会聊天，高菲才跟他投缘。
话说到这份上，高菲也不装哑巴了：“冯愿这小孩可怜。有后妈就有后爸，十来岁就要学着挣家里的位置。不过我看她心气也高，不喜欢别人可怜她，既然以为我是被收买了，就当是吧。”
派大星张大了嘴巴。
宋笙声跟封锋对视，继而又心照不宣地笑了。亏他们还在那研究了半天，结果居然这么简单——只是两个善良的大人想保护小孩。
彻底摊牌以后，宋笙声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再想到高菲先前的表演，甚至想给他刷礼物。“菲哥，你也太能演了！我还以为真的有蛊呢！”
高菲笑得憨直：“蛊真的有啊。”
“哈？”
这下不光宋笙声，连封锋和派大星都看向他。
高菲说：“我小时候住在苗族聚居地，那会淘气，到处招猫逗狗，有天惹急了巷尾的一个独居的老太太。那天回家就开始闹肚子，发烧，去医院又检查不出问题。后来我奶奶意识到我可能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仔细问了我发病当天见过什么人，然后奶奶就带了礼物，押着还在发烧的我去那个老太太家道歉。她接受了，我当天下午就退烧了。”
“这么神奇？原来你中过蛊，难怪装得像。”宋笙声说。
王哥：“可能就是寄生虫，细菌之类的东西，不常见，中蛊的症状又跟很多病症类似，所以一般医院很难查出来。”
这个解释很让人信服。
“不过我还是好奇，冯愿的妈妈到底是怎么让冯老板深信不疑的。”宋笙声问。
王哥跟高菲几乎是同步摇头。王哥：“这个真不知道。”
高菲想了想，说：“我听奶奶提过。蛊本身就是苗人用来自保的东西。所以会这个的苗女一般都掌握了一些唬人的手段，这些手段绝不外传。但其实就跟魔术一样，不知道原理的都觉得神奇。”
宋笙声点点头，不管冯愿的妈妈懂不懂蛊术，冯愿大概率只学到了个空壳。不然也不需要“收买”高菲演戏了。想到冯愿，她看了眼时间：“上山快两个小时了，应该差不多该下来了吧？”
派大星擦干净手，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以后说：“我给冯总打个电话问问。”
昨晚他们见识过那对父女剑拔弩张的样子，虽然早上出门和睦，但两个小时过去，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派大星打电话，所有人都看向他。
电话一会就接通了，那边的人说话以后，派大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已经在下山了，那好，我们中午搞烧烤呢，您过来吗？好的。”
“平安无事。”挂断电话，派大星松了口气。“冯总赶着回去上班，不跟我们野餐了。我们谁去接一下冯愿就行。”
“我去。”宋笙声举手，封锋二话没说，跟着站了起来。
王哥他们马上起哄：“哎呀这个粘的，一刻也不想分开。”
宋笙声不解释了，反正说了也没人信，而且她跟封锋最近是有点暧昧。
封锋冲他们痞笑：“别嫉妒哥。”
王哥抄起个黄瓜扔过去：“滚吧！就你最小，还在这装哥。”
封锋笑呵呵地接住，掰成两截，递给宋笙声一半：“吃吗？”
宋笙声瞥他一眼，接过：“脸皮真厚，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封锋咬着黄瓜跟在她后边，自信满满：“早晚的事，我又不急。”
“……”想打人。
———
虽然早上见识过冯愿跟冯老板关系缓和的情景，但他俩看到他们父慈女孝的样子时还是无比震惊。
封锋最先反应过来，他暗中捏了把宋笙声。向冯老板笑：“冯总，玩得开心？”
“开心。愿愿跟你们学到不少东西，这趟出来得值了。”冯老板笑眯眯，心情极好的样子。
冯愿一贯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浅笑：“爸爸真的不跟我们一起野餐吗？”
“这次时间太赶，以后有机会爸爸一定陪你。”冯老板说话时，表情居然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歉疚。
宋笙声他们没来得及深究，司机已经回来了。冯老板上车走了。
目送着车开远，冯愿一秒冷脸。
宋笙声问：“你跟你爸这是……”
冯愿声音平淡：“他喜欢听什么我说什么，不跟他对着干，他当然高兴。”说着看向封锋，“队长，谢谢你提醒。”
封锋挑眉：“不客气，举手之劳。”
冯愿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了一会，又说：“那你以后别跟我爸学。”
又来了，宋笙声无奈。这孩子被父母的婚姻伤得不轻啊。
“好啦，小孩操心多了当心长不高。”宋笙声推着冯愿往烧烤的地方走。
走出两步，后面传来封锋肯定的声音：“我说过，我跟他们不一样。”
宋笙声蓦然回头，对上封锋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又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漾起明亮的笑。
这一瞬间，宋笙声知道自己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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