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燕本就没打算要这些人的命，她是真的让小婕带人去休息了。
杨禅冲上去时，几人睡得无比香甜，杨禅将她们当出气筒踹了几脚都没能醒。
水上燕只是想瞧瞧，这船上有没有聪明人。
结果真的有，还挺聪明。
她答应放人，但是有个条件。
送一行人下船前，水上燕问黄瑛，她是怎么看出来桃娘子还在船上的。
黄瑛笑了笑，看了眼她身后的小婕。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不太会说谎的。
那日船舱里，她看见那些人被咬，眼底里有恨有快意。
黄瑛不认识桃娘子，到现在也未见到桃娘子的真面目。那日也正是小婕告诉她，桃娘子穿的粉衣，人不在这，跟王蛟跑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很快将目光移回来，仿佛从未往那处看过，垂下目道：“桃娘子不一定穿了桃粉色的衣服吧？”
小婕躲在水上燕身后笑，悄悄给她比了个拇指。
水上燕面色古怪，想不出她是怎么个歪打正着的。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她将罗吟春和那黑衣人押在了船。
“她们同意留在这了，你们什么时候带来我要的东西，我就什么时候让她们走。”
她说出了那个条件。
这回轮到黄瑛面色古怪了：“你要我替你找一个小孩？”
“找到了就快点来船上找我，不然等我船上的东西吃光了，就先吃你的同伴。”水上燕拍拍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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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这么一耽搁，几人到了陆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沿途过来时，并未碰见过其他船，码头上停靠的船只少了一大半，仔细看，大船上还有人影在动。
杨劲生软了软脚，黄瑛赶紧搀扶了一把，数支羽箭唰唰从远处而来。
黄瑛反应最快，将人拉到码头还未收拾的小摊后，男人蹲下却立马将人拉进怀里抱紧，杨禅一行人边提剑抵挡边找掩体。
有箭朝大船上射去，黄瑛顺着箭的方向看去，那大船上攒动的人影是丧尸。
它似乎闻见了人味，晃着身子从船内出来，却被箭射穿了身。
“对面的，从哪来的，是人是鬼！”
杨禅怒道：“看清楚，我们是活人，大活人！”
对面的箭停了，默了会儿，应该是商量了一番，又喊：“你们站出来，让我们看看！”
杨禅用眼神询问黄瑛，后者点点头。
杨劲生先站起来，要先出去，黄瑛将他拉着，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出去，杨禅看见，一脸牙痛的表情，先带人冲了出去。
“别动！站好！”
对面在一堵临时搭建的简陋墙壁后威胁道，有人拉紧了弓，几人赶紧慢了脚步。在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后，对面突然喊了一声：“娘子！杨郎君！”
一个女人从墙后头探出身，飞快跳过墙朝两人跑来：“你们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黄府上请的镖客里的其中一位，老三。
老三跟两人打过招呼，赶紧回头：“都将箭放下！是自己人！我家娘子和郎君回来了！”
她连用三个感叹句，对面放下了箭，老三带着几人往镇里走。
黄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老三，也没想到镇上会是现在一副情况，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糟糕。
她走在街道上，发现并没有出现遍地是丧尸穿行的场景，就连尸体也不见。
这才没有几天，靠近码头的住所似乎都被搬空了，人去楼空，遗留下来的生活用品即使没有蒙上灰尘，但被风一吹，在街道上翻滚，看上去冷清又凄凉。
老三是个话多的：“娘子，你和郎君去哪了？你们不见了后丧尸潮就爆发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黄瑛问：“阿娘跟两位爹爹可都还好么？”
“都好呢，不过每天都盼着你们回来，瘦了。看见你们回来，家主跟夫君肯定要高兴坏了。”她说着，示意街道一处栅栏口开闸放人。
杨劲生在听见宋映荷无事后，松了松绷紧的身子，黄瑛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小声道：“你看，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别担心。”
一行人看着稀奇，杨禅好奇，挤过来问：“这玩意好新奇，谁想出来的，你们这是将人关在铁笼子里了？”
“没错，既然我们不能将那些东西关起来，将自己关起来也不失是一种法子。这是镇上最好的铁匠造的，听说是受了高人启迪在做出来的。怎么样，厉害吧？”
铁闸有一层楼那么高，内有三层机关，除了人工放人进出，没有东西能外头进来。
强制破闸只会是死路一条。
老三说完，不知怎么称呼，道：“这位是？”
老三刚出声，杨禅就自觉上前拱手：“失礼了，忘了说，在下是杨郎君的家仆，此次前来贵地恐多有打扰，还请多担待，等风头过去，在下就带郎君回去，奉上重谢。”
“家仆？杨郎君何时有的家仆？”老三惊讶地看向杨劲生，试图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你别听她的，”杨劲生斜睨她一眼，“我何时承认过我们是一家？又何时答应过要和你回去？”
杨禅笑而不语，从找到杨劲生那天起，他就是这幅口吻。
在上船之前，他就试图将她们甩下了。
杨劲生甚至说，将她们抵押在船上。
要不是她够有毅力，心态够好，又碰上个心好的娘子，她估计早将人绑回去了。
杨禅无所谓耸耸肩，心里嘟囔一句：“没关系，大不了我将黄娘子绑走。”
意思是，黄瑛被绑走了，就不信他不会主动跟去。
这句话没说出口，但杨劲生似乎感应到什么，眯了眯眼，给了她一个危险的眼神，将两人隔开，自己站在了中间，身子将人挡了个全。
几人进来，黄瑛默默观察了一下这铁闸。
是鲁莲的手笔。
知道她还在，甚至她心里一暖，里头穿着盔甲的守卫齐刷刷朝她们投去打量的眼神，一人跑过来，将为首的黄瑛拦下。
她悄声在老三耳边道：“三娘，这人身上有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检查一下。”
老三给了她一个暴栗，笨重的铁质头盔发出一声脆响，犹如熟透的瓜裂：“查你个头！我家娘子要是被咬了，你还能在这跟我说话？！滚开！”
杨劲“瑛娘，要不要先去医馆看看再回去，免得吓到二老。”
在船上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因为方才的躲避，又开始向外渗出血来，黄瑛自觉无碍，但杨劲生精准拿捏了她的心思。
她不愿让黄家二老担心。
虽然胳膊和手臂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包扎过了，但风尘仆仆，老三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都有些糟糕。要是被家主跟主君看见了，估计又是要心疼一阵。
“娘子，郎君，你们快跟我来，百里医馆现在就在前面，梳洗上药一番再回去也不迟。百里娘子从祁京回来了，还有人也来了，我猜你肯定想不到。”
她快步带几人朝一处走去。
越往里走，生活气息就扑面而来，楼上三五人挤在一处小窗内向下盯着一行人看，这让黄瑛有了种根本没有出现丧尸的错觉。
接着二层的小楼里，越来越多的人从窗户里冒出来。对面的独家独户也偷偷开了条缝，露一只眼睛。
也有人踮起脚攀上墙，露半张脸。
黄瑛察觉到那些视线，一一看去。那些人脸上黯淡无光，麻木又无措。她们张大了嘴巴似乎要说什么，但很快就闭紧了嘴巴，只留两只眼睛，不肯从她们身上挪开。
大大小小的窗子被占满了，有一扇窗却只有两个小小的脑袋。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小女孩跟她的姐姐正在吃力朝外张望，黄瑛猜测她们踩上了凳子才到了窗户的高度。
小女孩雀跃问道：“阿姐，又有人来了，阿娘会不会也在里面吗？”
“阿娘！”
她朝几人喊，目光飞快扫过几人，不等她姐姐回话，又低下声自顾自说：“好吧，没有阿娘。她们身上都没有我送跟阿娘的元宝香囊，阿娘说过会天天带上，好快点赚钱回来给我们用的。”
姐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脸上却是完全相反的表情。
那双如死灰般的眼睛直盯盯看着黄瑛，黄瑛的心猛缩一下。
小女孩的姐姐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问。
她或许已经在沉默间摸到了事实——她的阿娘不会再回来了。
黄瑛别过脸，不再看。
很快就到了医馆，无数郎中大夫模样的人在几间门店间穿梭。
之前这条街曾用来男儿节走花车，如今却不再热闹，门店紧闭，唯独空出几件铺子来给医馆用。
铺子内外都有大大小小的锅罐在炉上扑腾煮着，几个药童忙不迭收了这个罐，又要递那个锅。
“来了，来了，药来了！”
几人走进铺子，郎中只是匆匆瞥一眼来人，又配着药拿着药箱路过，往院中去。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奇怪的中草药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腐味。
老三将人带上去二楼，几人洗漱整理了一番，黄瑛身上的伤也换了药。
刚刚忙着整理，黄瑛没听见院中一直有东西在响，仔细听还有人在叫的声音，郎中为她缠着绷带，她轻轻推开窗，朝窗外看去。
院中一个铁笼中关着什么活物，正在不停撕咬攻击想要挣脱。
黄瑛微微低头想看个究竟。
铁笼前站着一个女人挡住了那东西，那女人应是听见了开窗声，朝楼上看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那人本面无表情，看见她后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惊喜的笑容。
“黄姐姐！你回来了！”
在女人的转身之际，露出了铁笼之间的活物，那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丧尸。
如果不是它还穿着人的衣物，黄瑛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独留的一只手跟一只脚被铁铐拴着，嘴里塞了铁器。
而在黄瑛看清它的全貌之前，她先是看清了那全身黑红的衣侧，绑着一个被血色染透的小小的元宝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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