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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徐成天希望遇见王翮，但只希望在他有所准备的时候。此时此刻被王翮找上门不符合本来的计划，他无疑陷入了被动。
要是王翮问他为什么要来健身房，徐成天不好回应。他伸手摸着口袋里的会员卡，纠结要不要提前解释清楚。
王翮对徐成天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因不愿意主动开口的缘故，他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所幸时间尚早，更衣间内没其他人，不怕被人目睹当前的尴尬情形。
过了良久，徐成天加重语气说道:“王教练，好久不见。”
他顺势坐在了更衣间内的长椅上，抬头盯着王翮，想把自己带进偶遇的喜悦当中。
欣喜转瞬即逝，徘徊在徐成天脑中的是百科上的一行行字，以及与王翮相关、浮光掠影般的影像。
徐成天的话让王翮记起他的身份是健身房私教。
“先换好衣服，我待会带你去测量身体数据，再......”王翮照着上岗前培训的内容讲解接下来的安排，语气里听不出太强烈的情绪，“制定长期的锻炼目标和计划。”
徐成天没想到王翮跟他说的话只有这些，起初有些失落，后来平复了心情，将计就计地问道:“王教练，你来这家健身房没多久，会不会水平不够?”
“不会，如果你对我个人有任何不满，可以随时申请更换私人教练，另外——”
王翮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徐成天猛地起身，跨步越过长椅，站到了王翮身前。
“你想说的是你当过运动员，所以经验丰富，对吗?”
尽管语气平和，徐成天却像是在质问对方。他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好从王翮那里得到有关于众多疑点的回应。
王翮仅仅沁出几滴汗，也许跟更衣间通风不畅有关。他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同徐成天对视许久。
“是。”
艰难吐出一个字后，王翮冷静地补充道:“但这跟我的工作无关。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一条信息对上了。
徐成天别扭一笑:“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我认识的前任吗?
具体问题不必说出口。如果王翮真是徐成天熟知的那个人，他应该明白徐成天想问什么。
长时间的静默令王翮内心深处的怯懦烟消云散。
“你尽管问。”
显然徐成天没找到证据，只在不停试探他。
呼。
徐成天暗暗喘了口气，他别过头，不打算和王翮僵持下去。
“要是我来这里上私教课，是不是每次的教练都是你?”他改口问到。
这意味着再也不会出现几天搭不上话的情况，也代表徐成天没花错钱。
“说的没错。不过既然来了健身房，我更希望你能认真锻炼。”
王翮绕长椅走了大半圈，打开了属于他的储物柜。
水杯，毛巾，简单的换洗衣服......比什么也没带的徐成天要好一些，但算不上准备齐全。
王翮来得匆忙，还没换好衣服，他一一往下解着上衣纽扣，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在一旁观望的徐成天反应格外剧烈，他挡在王翮身侧，时不时地往门口瞥去一眼，仿佛在警戒着随时可能会进来的其他人。
“大庭广众的不太好。”
“只是换衣服而已。”王翮按住倒数第二枚纽扣，指尖围着纽扣边缘不停打转，“你愿意可以去更衣间门口守着，有人来了就告诉我。”
“行的，我去门口给你站岗。”
徐成天以此为由走向出口，他停下来的地方和王翮隔了好几个储物柜，互相都看不见。
没再听见徐成天的脚步声，王翮心安下来，将衬衫缓慢脱下。
他的腰上有一处伤。在伤口缝合后，王翮没有照医嘱认真休养，导致没愈合好的疤痕如同蜈蚣一样爬在了腰侧。
王翮不敢赌徐成天记不记得伤痕的来历。
徐成天换衣服的过程比王翮迅速很多，他推上柜门，匆匆离开了更衣间，和在门外等候的王翮调侃道:“上完课后我要是不满意，能不能跟老板打你差评?”
撇开无关紧要的猜忌，他和王翮随时都能重归旧好。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负面反馈会影响我的提成，而且，老板可能会直接给你换个教练。”
王翮领着徐成天逛到健身房的角落，启动了那台体测仪。
在他的指示下，徐成天握住两侧电极，随即看见机器显示出了一份身体数据报告。
各项数据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块，乍一看很难理解。但根据后面给出的评估分析，徐成天能看出他身体有问题。
譬如，总评只有69分。
虽然不清楚具体差在哪里，但这个评分看着就很不好。
“我是不是完了?”徐成天弱弱地说。
“没那么严重，就是体脂率偏高，肌肉力量不够，长期保持锻炼可以有效改善。”王翮的声音忽的低了一截，“等上完了这几堂课，你定期来健身房保持运动强度就能起到效果，不一定要继续买私教课。”
“你是不想教我还是觉得我在花冤枉钱?”徐成天凑到王翮身旁，悄悄地问。
“我没有这么说过。”王翮避而不谈。
健身房的跑步机正对着落地窗，这里也是整个健身房采光最好的地方。
徐成天无暇注意窗外的城市风景，他全身心投入在跑步当中，直到气喘吁吁地快坚持不住了，才分心向王翮问道:“还要跑多久?”
王翮瞄了一眼跑步机的计时。
“才五分钟，还有十分钟。”
这还只是正式开始前的热身运动。
等跑步机一停，徐成天累到说不出话，他用手撑着腰，企图靠眼神向王翮表达抱怨。
这份怨恨持续到了徐成天坐上坐姿推肩器械之后。
王翮在后边拉动两根杠杆上抬，并帮徐成天调整成正确的动作。
“小臂尽可能和肩胛平行，打开幅度不要过大，用三角肌发力。”
借着王翮的辅助，徐成天找准了发力部位，一连做了十下坐姿推肩。
“先休息一下。”
他名正言顺地靠着器械休憩，见王翮片刻不停地在一旁加练，顿感惭愧。重复做完一组，徐成天觉得自己没法进行下去，侧头望去，发现王翮也停下来休息。
“适当放松有利于减轻身体负荷。”
王翮口头上这么说，实际上休息了一分钟不到又开始锻炼。
“健身房里的一切对你来说是不是都算小儿科?毕竟你原来是运动员。”徐成天对王翮还有些好奇。
除了王翮外，他没在现实里遇到过运动员，更别提王翮还有个人百科，名气不小。
“运动强度是有差别，内容差得更多。”
王翮断断续续地讲道:“运动员集训更讲究专项培养，不同运动项目有不同的侧重......而健身更注重全面训练，是在打基础。”
“我感觉我基础不太行。”徐成天壮起胆子，“我看过你的参赛记录，你好像很厉害，为什么会选择退役?”
这才是徐成天真正想问的。
“有很多原因，最大的原因是我不够厉害。如果我水平足够，你不用问我，就能在体育记者撰写的有关于我的报道里看到好几种退役原因。”王翮难得开了个玩笑。
陆续有不少人在徐成天和王翮周围拉练。徐成天找不着问话的机会，默不作声地跟王翮学着其他动作。
墙上的时钟指针划过了整点。
徐成天倔犟地在跑步机上多跑了两分钟，结束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私教课。他注意到要到上班的点了，面色苍白地向王翮道了别:“我要去便利店打工，有时间再见。”
王翮执意送徐成天到了楼梯间。
“慢走。”
在徐成天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王翮转过身，没走几步路，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响。
“帅哥，你和你室友见过面了?”
“黄毛”挎着装有扳手和起子的工具包上楼。他每走一步，腰上的工具包就得晃荡半天。
王翮无视“黄毛”的提问，径直朝前走，不一会就被“黄毛”追了上来。
“你要是和他见过面了就跟我说一声，他今天找过我，说要找你去哪了，还让我给你道歉。”
“黄毛”像个漏勺似地把徐成天委托给他的事全说了。
“好像是因为我发的一条评论吧，我说你们不只是室友，是情侣。我就是在开玩笑，哪成想他反应那么激烈。”
王翮简要说道:“见过面了。”
“这就行，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唉，你要是早点联系他，说不定还能把会员卡的钱给退了，我也没做什么事，不好意思收他钱。”“黄毛”喋喋不休。
王翮抬起胳膊，平放的手掌指向了室内。
“请进。”
“黄毛”瞪了王翮一眼，去前台找合伙人聊起了天。
再后来的一整个下午，王翮在健身房内巡视了一圈又一圈，他偶尔帮没经验的初学者辅助，辅助完按照惯例推销起了会员卡和私教课。
每艰难地谈成一单生意，王翮免不了想起徐成天一次。
就像是吃到苦头了才意识到有些事有多么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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