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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亲王正经起来,刚毅的轮廓跟皇帝有几分相似。
到底是血脉同源的兄弟,神态和表情都能看得见那人的影子。
如因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迅速抽离出眷恋的情绪,认真问他:“这几日,您是同醇贝勒在一处吗?”
恪亲王说是,又摇摇头说不是:“五日前醇贝勒来信邀我从寒山寺入他的府邸,我便同福豆一起去了。但没见到醇贝勒,他一直到了昨儿才从京城过来,今儿一早又回京里去了。”
如因纳罕:“您去了五日,醇贝勒昨日才来?那前头四天您就跟福豆两个人待在醇贝勒的宅子里吗?”
恪亲王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当然不是,你知道我前头四天是跟谁在一起?”
如因当然不知道,恨他故弄玄虚,心里急的火烧火燎:“您赶紧说吧我的爷!”
“富察·培雍!”
如因先感吃惊,而后又觉果然如此。
“他果然是醇贝勒的人,”如因手握成拳,“他同您待了四天?都说了什么?”
“你在信里怀疑的那件事儿确实是真的,”恪亲王说,“培雍前些日子私下联合了梁白二家和另外几家不太起眼的商户,趁着如今价格尚低,在远郊农庄手里大批量压价购入丝棉原料,准备等寒灾愈演愈烈之际再拿到黑市上抬价卖出。”
恪亲王顿了顿:“如今寒灾已经有了苗头,尤其是南边儿遭殃更重。他们已经悄悄运了一批棉衣到杭州,听培雍说单这一趟就已经比平时多赚了五番。”
如因急迫:“还有呢,你们在一起四天呢,他还说什么了?培雍是什么时候开始替醇贝勒办事的?还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
恪亲王抿抿唇,半天才才说:“你知道这些就够了,反正培雍早已经跟了醇贝勒,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往后你离他远着些,甭搭理他,后头自有我跟万岁爷对付他。”
如因不甘:“可……”
“你孤身一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靠你吃饭,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他们。现如今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万岁爷没法儿公然罢了培雍的官,只要他还在织造局一日,你们春家就得仰他鼻息一日,你可明白?”恪亲王点到为止。
窗外雪花片片,隐约传来长风和小厮们嬉闹的声音。他生性活泼,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下了雪更加兴奋,跑到雪地里跟小厮打雪仗。
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和叫嚷声远远传过来,让如因陷入久久的沉默。
如因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得全数咽下,因为她知道恪亲王说的对。
她跟皇帝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人尽皆知,培雍与她同在苏州,没对春家下手是因为培雍目前仍是醇贝勒的一颗隐棋。如果朝一日培雍身份暴露或觉察到危险,醇贝勒一定会让他对春家下手。等到了那时,不管是她还是春家,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暗卫可以护住人的性命,却无法插手织造局对春家的任何决定。
春家这座高楼看似坚固,可实际上坍塌也只不过是织造局一句话的功夫。
她是死是活不重要,逾白、长风还有春家所有人却是无辜的,不能被她牵连进这个漩涡中。几辈人积攒下的家业也决不能毁在她的手上,这样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敛了心绪,如因淡淡叹一口气,又想起一件要紧事问恪亲王:“最近京里的信也断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雪的缘故,算起来已经有接近二十日不曾有信发来,”如因心里感到发毛,“您如今探听了新的消息,是不是已经送去京中?若是万岁爷有信给您,您能不能知会我一声儿?我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左不过知道他还好就够了。”
恪亲王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翘起二郎腿,斜着眼看如因:“怎么,惦记了?”
如因别过脸去,看见名帖上没有擦尽的香灰,伸手取了巾栉擦:“您别乱说。”
擦了几下都没擦干净,如因干脆放弃这种自欺欺人的动作,撂开巾栉对恪亲王说:“我也不是惦记。我知道万岁爷日理万机,忙的不得了,再加上眼下又有醇贝勒的事儿牵绊,三五日不得空写信也是正常。只是我离他太远,一断了信,一点儿他的消息我都不知道,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担心他。”
恪亲王点头:“除去平日里的朝务,万岁爷这阵子还真是焦头烂额。”
“怎么了?”
恪亲王脸上很罕见的有了些忧色:“先是夏日里头闽地大旱,朝廷拨付的赈灾银刚刚发下去,还没等缓过劲儿来,江南西越这一带又遇上百年难遇的寒灾。北边儿羯人仍旧虎视眈眈,眼下那边冷的也比往年更厉害,如今魏家倒了,羯人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挥师南下,到时候寿北一带又得是几场血战。外有敌,内有灾,宗亲王公们又是些不管事的,只顾着袖手看笑话,所有的担子都在万岁爷一个人身上,你说他能不焦头烂额么?”
如因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咱们里头这些问题倒是好调理,不过费些精力和银钱,只是羯人那边……难道魏家一倒,满朝竟连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出来?”
恪亲王说那倒不至于:“我从京城来苏州之前就听说卓杨大人已经上折子请旨,自请领兵今冬驻守寿北镇,”他给如因解释,“卓大人虽然是太上皇后的哥子,万岁爷的亲舅舅,不过他绝非富贵闲散之辈,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也就这些年外头有魏家驻守,北境无忧,而他又正好一身伤病,这才一直留在京里修养。此番若是能得卓杨领兵,想来寿北一带多少能安稳半个冬天。”
如因抚着胸脯疑惑:“为何才只能安稳‘半’个冬天?”
恪亲王说:“寿北镇的驻兵有超过半数都是魏家麾下,如今魏家定罪,麾下那些将士头上扣着一顶魏家军的帽子,身上也有通敌叛国的嫌疑,所以一时之间还难以启用。即便卓杨驻守寿北,可能够供他调遣的军士不过半数。现在只能双管齐下,在京中加紧解决醇贝勒的事儿,等魏家平反无罪,那些魏家军的将士自然也能无罪,到了那时候卓杨才能彻底的调兵遣将,镇守寿北。”
如因喃喃:“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难为他了,碰上稍有不甚就满盘皆输的局面,谁能不殚精竭虑。”
恪亲王轻笑一声,有些醋意:“你这一颗心总担心他,只唯独不担心本王。”
如因无奈:“我担心您什么呢?”她上下指一指恪亲王,“您瞧瞧您自个儿,红光满面的,一看就吃得香睡得好。”
恪亲王一拍大腿:“春如因,你就这么跟你旗主子说话?”
他对如因的话很不认同,整个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你就只惦记着万岁爷焦头烂额,本王一个活生生的人放在面前你是一点儿不担心呐!”
如因咕哝:“担心您什么?”
“本王封地在蜀中,不照样糟了寒灾?”他痛心疾首,“爷大义凛然,放着蜀中百姓的安危不管,泡在这儿替主分忧,在外头还得担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春如因,爷平日里待你也不薄啊,怎么没见你操心操心本王?”
一说这个,如因想起来了:“还真是,蜀中如今寒灾如何?”
恪亲王挥挥手,咂咂嘴:“好在爷府上几个管事都是能干精明的,四川巡抚也不是个糊涂人,都靠他们了,好歹还不至于乱套。”
他站起身,脸上很是嫌弃:“走了走了。你瞧瞧你们春家上上下下,从你开始到你弟弟再到你的奴才,各个儿都比本王气势还厉害。爷在醇贝勒那座宅子里头困了五天,今儿说什么也得出去松泛松泛。走了!”
如因起来送他,出了屋门,外头风雪正劲,如因开口留他:“您还是等停停雪再走不迟。我们春家地方大,后头好些屋子空着呢,您别嫌弃,往后头去歇歇再走吧。”
恪亲王挑着眉看她,也不说话。
如因赶紧着又说:“不单有地方儿让你歇,您爱听什么戏?愿意吃哪家儿的饭菜?我即刻叫人出去点,一炷香就能送来,保您满意。”
恪亲王这才有了些笑意:“行,本王也好伺候,既这么,就叫个说书的来,再往醉仙居去,点一桌子你们苏州最流行的席面。”
他又乜一眼福豆:“福豆也跟着本王操劳了好几天……”
如因眨眨眼:“福谙达当然也同您一道歇着,春府里这么老些人,不会叫您二位短了人伺候。”
恪亲王这才迈步朝后头去:“你这府里人是不少,只是本王瞧着都不大入眼。入眼的,拢共也就那么几个,话又说回来,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伺候本王的。春掌柜,你说是不是?”
他心里那把算盘的声音如因在这儿都能听见,她给几个小厮使眼色叫他们带恪亲王去后院,又打着哈哈:“您只管放心,咱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您安心在后头歇着就是。”
恪亲王走了三两步又忽的停下来,转头看如因。
如因无奈:“我的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最近不往外头去吧?”恪亲王笑着问。
如因摸不着头脑,指一指廊外肆虐的雪片子:“这种天,还能往哪儿去?左不过每天出门往几个铺子里去核核账罢了,纵使下雪,铺子断没有关门的道理。”
恪亲王煞有介事的点头:“行行,那就行。”
如因狐疑:“您到底想说什么?”
恪亲王这次没理会她,沿着走廊大步朝后头去了,只笑着撂下一句:“没什么,春掌柜,外头风雪大,本王只是怕你叫风雪糊了眼迷了路!”
如因咂摸半天咂摸不透,忍不住翻个白眼自己进了屋。这个恪亲王,真是神神叨叨叫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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