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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因站在翼亭朝南望,那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似远非近,隐匿在浩荡烟波之后。
自打恪亲王将其中隐情都跟她和盘托出,如因也终于确信了皇帝的意图——她与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她盼着能见到皇帝,可又近乡情怯,不知道真的见了面该怎样与他相对。好在烟雨楼离皇帝的正宫不远,日日在翼亭眺望也多多少少缓了她心里的焦灼。
“主子,”兰隅提裙上来叫她,“起风了,咱们回去上药。”
如因应了一声站起身,眼睛还恋恋不舍的留在那片金顶上。她转身扶着兰隅下假山说道:“这药膏是不是不太管用了?前一阵涂上伤口好的倒是快,怎么这几天总不见好?到了晚上还总疼的厉害。”
兰隅想了想:“一直用的都是玉容膏,这倒是没错。好转见慢……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没喝药?骤然少了一副药,伤口恢复速度放缓也是正常的。”
如因懵懵懂懂:“也许吧。”
主仆两个上了楼,服侍她坐在炕上,兰隅将腕子上的药布取下来,一看,低声惊呼一声:“怎么成这样了?!”
如因看过去,腕子上原本恢复了的伤口出现了红肿和溃烂,一些伤口甚至有脓液流淌出来。药布一揭开,一阵难闻的气味自腕上散开,就连兰隅都忍不住作呕。
兰隅白了脸,腿都要软了:“不成不成,您这伤口怎么又严重了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大步流星进来个人,仓惶开口:“伤口怎么了?!”
竟是皇帝!
如因措手不及,一时呆愣,直到皇帝已经奔至面前才终于回神。
她下意识的想将手腕藏至身后,却没来得及,皇帝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眉头紧缩,拧的能夹死苍蝇。
“你是怎么伺候的!”皇帝勃然大怒。
兰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主子爷息怒,奴才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常旺和季全两个人这才刚刚跑上来,弓着身气喘吁吁的进来跟如因行礼。
皇帝开口唤常旺:“去,把给如因看伤的太医全给朕叫来!”
“主、主子爷,”如因抬脸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自遇险那日到今天,两人已经足足有快一个月没见,皇帝似乎瘦了些,眉眼凌厉,轮廓深邃,有些陌生了。
她抽回手想要给皇帝行礼,皇帝却攥着她的手不松开,眼里尽是心痛:“疼不疼?”
这三个字险些让如因落了泪。
她赶紧低头垂眸,盖住泛红的眼睛,摇摇头:“不疼。”
皇帝就这样定定看着她,看的自己的眼眶也渐渐地泛了红色:“你就只报喜不报忧,若是朕不来,你还准备自己硬扛着吗?”
如因摇摇头:“原本也觉着不对劲了,这两晚总疼,疼得睡不好觉。”
皇帝松开如因的手自己坐在炕几的另一侧,眼睛一直望着她。
“瘦了。”他说。
如因也看他:“您也是。”
她惦记着他的伤口,眼睛盯着皇帝的左臂:“可大好了?”
皇帝抬起左臂转了两圈:“已经全然无碍了。”
如因心中愧疚,声儿稠稠的:“那日在围场,其实我……”
皇帝伸手过来,覆在她垂放在几上的手上:“朕都知道。”
如因讶然:“您知道?”
皇帝无奈:“春如因,你又把朕当傻子戏弄。”
“没有,”如因脸发红,“奴才就是……想再来一出苦肉计,没成想玩儿脱了手,砸了锅。”
她坦白,皇帝反而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凑过来低声说:“你是记吃不记打,往后可再不能够了。”
皇帝眼神炙热,声音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咱们互相都明白,这些小心思以后不必再动了。”
真到了这一刻,如因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低着头看自己腕上的狼藉:“不再动了,再也不动了。”
皇帝的手依旧覆在如因的手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问她:“醇郡王的事儿,恪亲王可跟你说了?眼下你得帮朕一起使劲儿,否则这个老狐狸还真的不好处理。”
他边说着边打量如因的神情。
皇帝叫恪亲王来给如因透了底,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要对付醇郡王的事儿。只是皇帝并未点明自己已知晓了如因想要为阿玛报仇的事儿。
他想,她将自己包裹的太严实的了。粗暴地叫她敞开心扉倒是不难,只是皇帝不愿意这样做。
他想将自己毫无遗漏的全部展现给如因,好让她知道自己是值得信赖的人。皇帝想,也许等到她真的信赖他的那一天,她会愿意将心里藏着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他。
那一天,也许就是她认定他的那一天。
皇帝在心中祈愿,但愿那一天别太遥远。
只是眼下,很显然如因并不打算多言。她只应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太医匆忙赶来,一进屋,瞧见皇帝正跟如因坐在一处,忙避了眼神低头跪下磕头行礼。
如因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跟皇帝握着,急忙挣脱,皇帝这次不拦她,任由她缩回手去。
皇帝的脸上升腾起冰冷的怒意,开口叫沈明悟:“你来看看她的手。”
沈明悟三两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皇帝怒容道:“你是太医还是朕是太医?”
沈明悟跪下磕头:“奴才不敢,只是春掌柜的受伤到如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照理说伤口应该已经逐渐愈合结痂,即便有些伤口太深,也应该已经生出新的皮肉,绝不会出现再次溃烂的情形!”
手腕上真的越来越疼,如因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有些昏呼呼的开口:“好像热起来了……”
这可真是要命!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沈明悟对兰隅说:“请姑娘取药膏来。”
兰隅将玉容膏拿来,沈明悟闻了闻,又沾了些放在自己手背上抹了几下,神情严峻,转身把药膏递给其他几位太医。
太医们轮番看了,脸色都不大正常。
沈明悟抬袖擦了擦汗:“启禀主子爷,这药膏不对,里头被人加了乌头。”
“乌头?”皇帝问,“加了此物会如何?”
“乌头此物有剧毒,若是磨粉敷在伤口上,会让伤口溃烂不止,再由伤处进入体内,先高热后昏厥,最后直至毒发身亡。”
沈明悟眼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又赶紧说道:“不过药膏中的乌头剂量并不大,研磨的精度也不够纯。看春掌柜伤口的状态应该无甚大碍,即便身上起热也不用担忧,毕竟毒素不是直接入口,而是从皮肤外逐渐渗透,只消停了这瓶玉容膏,再用上一两副清毒败火的药便可将毒素清除干净。”
接二连三的变故叫皇帝有了杀人的心,他冷冷笑起来,视线环顾屋内所有人,眼神里尽是阴恻恻的杀意:“好得很,好得很!先是在吃食里头下毒,现在你们这么多人也看不住一瓶药膏,又叫人寻着机会出手,朕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应该拉出去砍头!”
屋里人乌拉拉跪了一地,几个太医抖如筛糠:“万岁爷明鉴,玉容膏都是奴才们亲手调配,配好之后再转交兰隅姑娘,奴才们断没有在自己配制的药膏中下毒的道理呀!”
兰隅又急又怕,泪水已经糊了满脸,不住地磕头哀求:“奴才打小儿跟着主子,又怎么会害她。奴才每天都把玉容膏收在小橱子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趁机在里面下了毒。”
如因晕乎乎的,又担心皇帝迁怒兰隅,起了身也要跪,被皇帝一把拽住:“你做什么!”
如因开口求他:“太医们精心诊治,兰隅也费心照料,您英明,别迁怒他们。”
皇帝只觉得气血上涌:“他们不是下毒之人也少不了个失察之过。”他说着,气极反笑,“好啊,好啊,朕乃堂堂一国之君,爱重之人反倒成天遭人毒手暗算?瞧瞧,朕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饭桶?奸人的手都伸到身边儿了还浑然未觉!”
‘爱重之人’。
太医们伏跪在地上,悄悄对视一眼,知道这位春掌柜飞上枝头的事儿还真是板上钉钉了。
皇帝一指沈明悟:“既知道了是什么毒,抓紧去写方子给她解毒。朕先留你们一条狗命,待她身子大安了再同你们算账!滚!”
一群太医冷汗涔涔,屁滚尿流的从屋里退出去,各个心内惊惶,互相对视却都不敢说话,不知道身边这群同僚哪个会是下毒之人。
皇帝原本还想叱骂兰隅,可看如因哀求的眼神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忍心。
半晌,皇帝叹一口气:“你在哪儿朕都不放心。既这么,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搬到南边儿云山胜地去。就在朕眼前待着,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这么大胆,敢在朕身边动手。”
如因还有些摸不清状况:“云山胜地在哪儿?”
常旺过来打千儿搀她:“云山胜地就在主子爷寝殿后头紧挨着,您从窗户往南看,临水第一座小楼便是。”
哦,原来那就是云山胜地。
如因虽然身上不好受,可心里还算清醒,推拒道:“这不成,奴才怎么能住在万岁爷的正宫里?”
“朕叫你住进去还有谁敢多嘴?”皇帝起身,吩咐兰隅,“赶紧给你主子收拾东西。”
兰隅无有不从,匆忙抹干了眼泪转进屏风后头拾掇衣物。
皇帝迈出门,卓少烆正立在廊下候命。
“刚才的事儿都听见了?”皇帝沉吟,“醇郡王不会傻到接连用同样的方法下毒两次,况且手法并不高明,这一次必定是旁人所为。你与少烜去查,先从烟雨楼里的人身上查起,还有那帮太医,一个也不能略过。”
卓少烆领命而去,皇帝负手而立,微微眯起眼睛。宫中惯来平和的水面下,波涛已然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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