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湿寒，南豫都城内行人匆匆避雨，因而显得有些冷清。
可大批车马却顺着主街陆续行驶出城门，来到护城河码头。
陆路漫长，耽搁时日，水运则更迅速便捷，裴徽看向搬运入船的箱子困惑道：“莲夫人花费如此心思想将这些佛像运向岭州是要做什么？”
莲夫人面色如常应：“生意人，总归是想要在寺庙捐些心安，这些佛像都是资助给那些年久失修的寺庙，如此也算是修佛缘求财运。”
“可是这等物件以莲夫人的能耐，大可安排人向官府递交审核运出城，何必绕着弯托本将军办事？”
“若是未封城严查，自然是不必劳烦大人，只是现下朝廷规定每日重量数目限制，所以怕途中出了变故，让这些佛像沾染尘土晦气不吉利，才只好借大人的光开道办事，以免耽误大吉大利之时运。”
说罢，莲夫人亲自奉上银票，满是讨好之意，“大人及众将士的延寿膏亦是准备妥当，还望大人路途平顺，早日归来，到时另有重谢。”
裴徽见是五千两黄金，顿时无暇猜疑，忙将银票塞进袖袋，喜笑颜开应：“好说好说，本将军定会将这些物件带至岭州，毕竟举手之劳顺路的事嘛。”
“那就多谢了。”莲夫人面上露笑感激道。
待护城河上的船行驶而动，裴徽揣着银票打算回船舱睡觉，便随便挑了个副将吩咐：“哪个谁，本将军累了，你好生看紧点，知道吗？”
那副将低头应：“是，裴将军。”
裴徽懒散的进入船舱，副将才缓缓抬头，露出大半张脸的疤痕，隐隐瞧着有些阴森恐怖。
而大船甲板外的将士之中，一人挤眉弄眼低声问：“风长老，我听说莲夫人这批货是要运到岭州，咱们真要劫吗？”
另一人面上亦裹着面具，平静道：“不急，先看着再说吧。”
按照裴兰的猜想，行事谨慎的莲夫人可能早就在暗中偷运黄金，所以官船上的东西估计只是部分转运库存，真正藏金地点大抵是在岭州。
雨水未停，护城河面烟雨蒙蒙，官船陆续消失河面，莲夫人手持雨伞悠悠转身询问：“老吴，我们的人安排妥当了吗？”
“您放心，他们都收拾家伙跟着上了船。”
“那就好，黄金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么多艘船的粮草亦要运给主子，至于那五千两银票也要拿回来，明白吗？”
“明白。”老吴立于一旁应答，心生杀意，“不过那裴徽要不要路途做掉？”
莲夫人轻笑道：“这个草包是当今丞相裴绍的儿子，又是王后的兄长，多少还有点用处，若是他配合的话，就送到前线当做人质，再交由主子处置吧。”
“是！”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不知何时停歇，可雾气却发浓密，渐而模糊视野。
远处的南豫王宫亦被雾气遮掩，如梦如幻，似是云中宫殿。
砰地一声响起，突兀的打破静谧雨景，南豫王宫内的一方庭内，那升空腾飞的头盔哐啷落地。
而原本的稻草人更是炸的四散，不少燃着火星。
“哇，好厉害啊。”欣儿探手捂着耳朵夸赞。
裴兰探手捏欣儿的脸蛋，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弯弯笑道：“欣儿，这威力还不算什么呢，如果数目更多，现场观看效果更棒哦！”
对于做炮竹这事，裴兰在裴府被周氏管的严，没能干成，现下倒是得了自由。
艾芹于一旁担忧念叨：“小小姐该喝药了，您弄这些东西，实在太危险。”
“没事，引线长着呢，欣儿去玩吧。”
“好！”
裴兰将香柱给欣儿，方才接过艾芹递来的汤药，皱眉喝了大半出声：“好苦啊！”
艾芹忙备上温热的蜂蜜水，裴兰放下药碗，喝着清甜蜂蜜水缓解那股奇怪味道，感慨出声：“你这么体贴，将来要是成婚，我都舍不得！”
“小小姐拿人说笑呢，艾芹只盼这辈子能服侍小小姐报恩。”艾芹满是认真的说着。
裴兰没想到艾芹如此重恩情，面上亦没了玩笑出声：“好姐姐，这可不行，我把你当亲姐妹待，就算你不成婚，那也没必要一辈子服侍我，否则我不成黑心鬼了？”
艾芹面上一愣问：“小小姐莫非是想赶艾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别乱想。”裴兰一时想不出合适说辞，自己想跟艾芹做朋友，但是艾芹却明显更注重主仆恩情关系。
“小小姐心好，待艾芹如亲姐妹，艾芹也想小小姐一切安好，可若是成婚离宫，就怕再无报恩时日。”艾芹面上并无怨，反而真挚解释，“更何况艾芹本就是逃荒孤儿，小小姐于我既是主子，亦是亲人，自是亲力亲为照料，此外再无所求，还请小小姐答允？”
“唉，看来咱两倒是想到一处，我也是把艾姐姐当亲人，所以才不想你受束缚。”裴兰意外艾芹的重情重义，一时有些后悔先前草率言语出声，“这样吧，若是有心怡的人选，你千万别委屈不出声，否则让你孤孤单单，我过意不去。”
艾芹颔首，面上少了担忧应：“小小姐放心，艾芹乐意照顾小小姐，就怕小小姐嫌多嘴，不喜。”
至于成婚，其实自从艾芹在裴府经历裴徽那等子事，对于成婚夫家，实在没有任何念想，还不如尽心尽力的服侍照顾病弱的小小姐。
“我可不敢嫌你多嘴，就怕将来不做王后，你跟着喝西北风。”
“小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讲，您福气长着呢，就算真到如此地步，那自是要荣辱与共，才能报答恩情。”
裴兰见艾芹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明白她是有她自己的思量，便也不再多说。
因着风大，裴兰惧寒回殿内。
午后天色黯淡，王后宫殿内里烛火摇曳，裴兰服药卧在榻上小睡。
迷糊间听到雨声，嘀嗒地拍打窗户。
待裴兰醒来时，只见郑蘅坐在一旁看奏折，鼻音略重的唤：“现在没到晚膳时辰，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郑蘅垂眸望向睡眼惺忪的裴兰，抬手将她的手放入被褥出声：“我收到告信，裴徽今早从护城河出发，莲夫人重金贿赂偷运佛像似乎要岭州，所以想来告知兰儿。”
裴兰懒散的翻身道：“我猜到裴徽做事没脑子禁不住诱惑，不过没想到莲夫人运的是佛像，她看起来可不像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啊。”
“佛像，应该只是个幌子。”
“那就等风兰她们的情况吧，现在鱼儿已经咬住钩，黄金应该是跑不了的。”
“嗯，现下河道州县都有人监视，至于真正的粮草昨日已经出南豫都城，应当是无大碍。”
裴兰见郑蘅如此安排，便转而询问：“既然已经胜券在握，延寿膏的事，你是不是也该动手清理了？”
“兰儿放心，经过这阵子我派侍官秦润跟莲夫人接触，如今已经完全查清她们在南豫各州县运延寿膏途径人脉方式，此次绝对会一网打尽！”郑蘅话语狠戾至极，目光却沈情落在裴兰因小睡而泛红的面容，探手轻捋她脸颊垂落的柔顺发丝，动作虔诚而温柔，“对了，我早朝提及战事严峻，将士人手不足，暗令李密带头提世家大族子弟出征迎敌，众大臣反应很是激烈，恐怕很快他们就要上书弹劾李密战事求和。”
裴兰打着哈欠坐起身道：“没事，你可以先斩后奏，直接让大将军席毅派人以训练为由，大肆去酒楼戏楼那些地方抓人进军营，手里有他们的儿子，自然就好谈判。”
反正裴兰也不指望那群酒囊饭袋去上战场。
让这群少爷兵去打仗，恐怕他们会像裴徽一样当场投敌。
郑蘅看着自指尖流失的黑亮青丝，心间生起痒，却又侧目不好去看裴兰更衣姿态，视线避嫌的只能隐晦的落在她那轻晃垂落的靓丽裙摆，似三月春花摇曳多姿，屏息间，喉间暗哑唤：“兰儿，莫非是打算拿这些世家子弟来换他们府邸里的家奴吗？”
若是如此，郑蘅觉得完全可以以违抗军令为由处死不服者以达到震慑，不必如此麻烦。
裴兰添上厚重外衣，偏头看向仍旧呆坐榻旁的郑蘅出声：“我要的可不止是世家宅邸里的数千上万家奴，而是整个南豫国奴籍百姓。”
郑蘅恍惚间回神，鼻尖嗅到裴兰周身清甜淡香，目光看向走近的人出声：“这是何意？”
许是因着裴兰长年病弱不爱日光的缘故，她如今真是如雪霜白，哪怕不施粉黛，亦是风光月霁，光华夺目。
“南豫国的所有世家大族占据南豫国近四成的奴籍人口，这些家奴属于世家大族的私人财产，而朝廷却因缺乏人手而国力虚弱，这样下去南豫国迟早要完。”裴兰偏身落座梳妆台前，目光看向铜镜，“你就不想趁此时机结束这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吞并局面？”
郑蘅一时之间险些分不清是裴兰的美貌惊人，还是她的心思更惊人，起身迈步走向她叹道：“兰儿，这个想法未免太大胆了。”
裴兰偏头浅笑应：“没办法，现在这个情况南豫国就算击退北笱国，恐怕国力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如果不能尽快将那些原本奴籍百姓招揽成一股力量，到时其余列国趁虚而入一样会很危险。”
当初艾芹因奴籍身份而险些被裴徽□□，奉平奉安两人更是险些被裴徽当众打死。
纵使裴徽万分可恶，但是细想，奴隶制绝对是元凶祸根。
更别提奉平奉安两人因为奴籍身份甚至险些入不了军，实在是太不公平。
因此裴兰一直存着废除买卖奴隶的心思，现下正好是个不错的时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进入完结后期，估计快要完结啦！新文推荐：太子妃她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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