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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素瑶心里一突，不是吧他还真求字啊？难道写得确实不错？
如此一想，心里泛起几分高兴，笑盈盈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皇上和奴才都在宫里，您想见奴才，传召一声即可，奴才没有机会写信。”
康熙憋得脸部肌肉酸僵，稍稍偏回头，以免叫她看见，几下调整好表情后，才道：“那随便给朕写个什么。”
卫素瑶道：“皇上有没有喜欢的诗？奴才给你写。”
康熙见她真要赠字，水平如何先不论，总之他心里是欢喜的，起身去拿了一张浅云色谢公笺，镇纸压住一角，鸡狼小楷笔蘸墨，递给卫素瑶，兀自在一旁踱步沉思。
卫素瑶等了一会，把笔末端抵在下巴上，催问：“皇上想好了么？”
康熙眸光一动，“你替朕写一副李义山的《无题》。”
说完，他驻足，背对卫素瑶，眼睛虚望前方墙壁，不知想到什么，霎时柔肠百转，一腔幽情，喃喃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这首，你知道的吧？”
“自然知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卫素瑶也是没想到康熙选了这首，她还道他会叫她写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类的豪气诗词呢，可见人有时候是多面的。
握笔落墨，在那纸笺上写上诗名，默写诗句。因着赠人之故，她这回写得十分认真，那字并未像线团一样缠绕，勉强还能看。
写完，搁下毛笔，拿起纸笺，腮帮子鼓起吹气，等待墨干，自己先欣赏了一会，觉得发挥良好，没有涂改，上下对齐。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要递给康熙。
谁知一转头，没看到人影，再往后张望，额头蓦然撞上了什么，她下意识身体往边上让。
定睛一看，原来是撞了康熙的下巴。
卫素瑶吓了一跳，“皇上您没事吧？”
康熙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卫素瑶见他没什么反应，想来并未磕痛，毕竟自己都没感到痛呢，于是放了心，又随口问：“您什么时候走到我后边的？”
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康熙还是未言语，他自然知道是自己故意悄声来她身后，想要端详她认真写字的模样，白手执黑笔，手指细，笔也细，一笔一划，从昨夜星辰写到走马兰台，在诗笺上填满乌黑团团。乱风吹进来，鬓角细碎绒毛往一个方向扬起个淡淡的小鱼尾巴，那场景实在值得细看。
卫素瑶察觉气氛不对劲，看门外也没有其他人经过，为何康熙一下子安静如此？这静带着点诡异，倒让她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只是康熙心里在做什么妖，她无权过问
她回转身，要放下那纸笺，后面伸来两条臂膀，有力拢上她腰，一直拢紧了，后背也贴上那人的胸膛，一股暖意，皮肤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心跳的迹象。她想要往前些拉开距离，可是书案边缘牢牢抵在她身前，无路可退。
其实她于男女间这种正常肢体接触并不放在心上，她甚至不在意主动去触碰康熙，她之前还经常把胳膊搭在小铁棍肩上呢。可此刻不知怎么紧张起来了，可能因为身后那人是个皇帝？
她的手腕被康熙捉住，纸笺一角立即被康熙另一只手捻住，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纸片，轻轻从她手里抽走。然后身后的人彻底松开了她。
原来只是拿纸笺。
害她怪紧张的。
卫素瑶舒了一口气，忽听身后的人低沉着嗓，用一种蛊惑的声调说道：“卫素瑶，你给朕写的情诗，朕收下了。”
卫素瑶细眉一抬，感到突兀，仿佛她错过了许多上下文，很不能理解康熙这句话。
“什么情诗？”她有些急了，转过脸反驳道：“明明是您叫我写的！”
“谁叫你写的朕管不着，总之你写了。”康熙说道。
卫素瑶哪敢和康熙较真，只能不甘心地嘟哝，“无赖。”
明明就是他叫写的，怎么反过来赖上她？
康熙轻笑着把纸笺卷起藏入袖袋中，“朕会好好收藏。”
卫素瑶有种被人忽悠在合同上签字的感觉，她觉得《无题》是语文课本上要求背的诗，印象仅此而已，可是康熙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的刻板印象之外，这的确是守情意绵绵的诗。
像是留了个定时炸弹，万一被有心人撞见以为她爱康熙爱得发痴，是通贵人二号可怎么办？她卫素瑶不过是被惠嫔逼得一次次讨好康熙，可没半分真心。
她大着胆提议：“皇上，能不能销毁掉换首诗？”
康熙和暖如春昼的脸上刮来一阵西北风，寒霜冻住所有风花雪月，语气沉沉道：“不行。”
“为什么？”
“朕的东西，由朕处置。”不容置疑的口吻。
此路不通，卫素瑶泄气，也是有点没辙。但总是如此，越是绝境，她这小脑袋里的歪主意就越是滋滋往外冒。
忽然恶向胆边生，她凑过去揽上康熙胳膊，身体一半重量压在上面，歪着脑袋，讨好又亲昵，“皇上，那我给您再写个两首诗，换刚才那首，行不行嘛？以多换少，您稳赚不赔。”
康熙胳膊上吊了个娇靥如花死皮赖脸的女子，平生还没有过这种体验，身体不由地一僵，不会动弹了，只有血液兀自在往上流淌，滚滚的流势。
他冷哼一声，干巴巴道：“谁要你的字。”
收藏一副是满足猎奇心态，再多就是废纸。
不过，若她写点讨他欢喜的内容，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正暗自想着，没想到勾着他手臂的女子已将手指头悄咪咪伸探他袖子...
卫素瑶这会很忙，眼睛瞅着康熙观察敌情，两指如同筷子准备探囊取物，一点点伸进去，指尖碰到一个硬角，是诗笺没错了！
往里一点，再往里一点，最后一下，艺高人胆大，干脆紧握住康熙手腕，两指一掏，往外一抽。
拿到了拿到了！
她把纸笺攥在手心手舞足蹈，她笑得简直有点贼眉鼠眼，幸而眼睛够大。
康熙被气笑，着实拿她没办法，这么胆大的招数也就她能想到，竟敢声东击西和他抢东西。他呵了一声，端看她得意模样。
卫素瑶见康熙无奈看着她，忍不住对着他晃了晃脑袋，以示胜利。
康熙噗嗤笑出，“也不知道矜持点，还做起鬼脸来了。”
“摆了皇上一道，奴才得意着呢！”
“可你已送朕了，怎么又反悔！”
“皇上您君无戏言，奴才天天戏言都没事。”
康熙试图伸手去抢，捉了她一只手，诗笺又被换到另一只手，灵巧得出乎人意料，他竟然捉不住她。
“你脚不疼了么？”
“不疼，现在是健康的小脚丫！”
康熙忍俊不禁，朗笑出声。
两人如同斗法，为这鸡毛小事较上了劲。
他实在想要她写的《无题》，她实在不想给他写情诗。
眼看她急切想要撕掉诗笺，康熙着急间，似有榜样示范在先，竟也是一般地恶向胆边生，他伸手按了她后颈，用唇覆上她的唇。
卫素瑶正高举着手，忽然就维持着这动作岿然不动，冻住了。
也可能是时间暂停，否则怎么她连呼吸忘了，连心跳也漏了一拍？
瞳孔放大，睫毛轻颤，扇在康熙下眼睑处。
卫素瑶全身都是麻的，失去触感，只有唇上的温暖湿润是真切的，那么软，那么柔。
轻微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断断续续的，康熙似乎也忘了该怎么呼吸。
好一会，他才放开她，嘴唇变得湿润殷红，定定看了她一会，而后仰起脸，伸手轻而易举拿走她手中诗笺。
他的嘴唇往上一牵，他脸几乎贴上她的脸，轻声呢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道就你会声东击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