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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殿已经完全被雾气笼罩住了,我们的脚步是向前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在后退。
三清殿后面就是四御殿,那里一样能挡住邪祟。不过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我们再怎么后退,也无法退到四御殿那里去。
雾气中混杂的阴气变得越来越重了,刘尚昂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声音颤颤地问我:“哥,咱们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我没有回应他,就算是默认了。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鬼打墙,鬼打墙可以让人在原地打转是没错,可再厉害的鬼打墙,也不可能直接将我们走路的方向颠倒过来。
自两年前我跟着师父去了一趟寄魂庄之后,师父跟我聊天的时候,就常常说起守正一脉的一些阵法,这些阵法大多都是脱胎自奇门遁甲,其中有一套封门阵,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师父曾说过,封门阵是我们这一脉最厉害的阵法,不过和豫咸一脉的阵法比还差得远,破阵的方法也比较简单。封门阵的出口,通常都在八门中的生门,而且八门的排位和阴阳八卦对应,只要找到了八门中的其中两门,就不难推测出生门的位置。
另外,封门阵的阵眼设在死门,如果能冲破死门,的确也可以破阵,可在布置封门阵的时候,通常都会在死门中安置下守阵用的法器,如果不是修行多年的大法力者,最好不要去触碰死门中的东西。
鉴于尸婴事件和罗有方之间的联系,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次的局,又是某个和赵宗典有关的人布下的。我甚至在想,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老头子,也许就是赵宗典本人。
走路的时候,我一直留意着石板间的缝隙,以便确定自己走出的路是一条直线。
我们就这样在雾海中走了很久,回头张望的时候,果然还是没有见到四御殿。
我拉了拉刘尚昂和梁厚载,示意他们两个停下,刘尚昂停下来的时候,还一脸紧张地问问我:“哥,你咋停下啦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
之后又脱下身上的毛衣,从上面拉出一个线头,用力将线头塞进了石板的缝隙里。
弄完这些,我才对他们两个说:“转过身来,倒着走,不要回头看。”
在这种时候,他们两个对我可以说彻底的信任,纷纷对着我点头。我让他们两个一人扶着我一只肩膀,然后一边带着他们慢慢后退,一边从毛衣上扯下线来铺在地上。
大雾里分不清方向,铺在地上的红毛线,就是我们唯一的路标。
后退的时候,我是特意沿着每块石板的对角线走的,师父说过,在封门阵中行走的时候,不要走在生门和死门的对线上,那样的话前进和倒退就会颠倒,要想办法向着惊门和景门的方向靠,找到这两道门,离找到生门就不远了,可在找这两道门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因为这两道门,就靠在死门的左右两方,一步走错就会进入死门所在的区域。
而在封门阵中,不管是寻找那一道门,都不要看着脚下的路。
虽然我还不知道道观里是不是布了封门阵,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试一试了。
倒着走,不看路,说起来简单,其实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我每次向后迈出一脚的时候,都感觉背后有一堵墙似的,稍不小心后脑勺就会重重地撞在上面。
每走一步,我心里就无比的紧张,可在刘尚昂和梁厚载面前还要出一副非常镇定的样子,我感觉,这时候我如果也跟着他们一起害怕起来,他们两个说不好就要崩溃了。
就在我自己都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后脚跟突然碰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这时候我也不得不转身去看了,一回头,就看到身后是一只汉白的石狮子。
师父说过,封门阵是一种阴阵,死、惊、开、休、伤、杜六门都不沾阳气,可景门和生门这两道门中,却需要有阳气重的东西镇守,不然整个阵法的阴阳失调,封门阵就是摆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这头石狮子应该就是守阵的了,可我也不确定这里到底是生门还是景门,于是将外套捆成一个大大的疙瘩,朝着石狮后方用力扔了出去。
这叫投石问路。
如果我的衣服落在了死门之中,阵眼中的法器已经会有一些异动,这样我确定了景门和死门的位置,不用再找其他门,也能推测出生门所在的位置。
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了衣服落地时的闷响,我沉着心,静静地等待着,可几分钟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候刘尚昂也回过头来了,很紧张地问我:“哥,刚才刚才是啥声音啊”
我刚想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呃喝”
那是一阵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哈气声,它离我们很近,又好像离我们很远,我知道,肯定是死门中有什么东西被我惊醒了。在这阵声音响起的时候,空气中中还隐约出现了一丝腥臭。
这股味道我太熟悉了,当场就反应过来,被我惊醒的东西,是一具邪尸镇守死门的东西,竟然是一具邪尸
刘尚昂吓得脸都白了,他张嘴想说话,我赶紧伸出手堵住他的嘴。我又朝梁厚载看了一眼,他现在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视线所及的地方被浓雾笼罩,我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但能感觉到,正有一种我从来没遇到过的气场从前方不远的地方发散出来。
很快,那阵呵气声变成了野兽一样的低吼:“哦”
声音中夹杂着那股让人胆寒的气场,铺天盖地地朝我们涌过来,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雾气中站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长串无比沉重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好像有一条粗重的锁链在石板地上划过。
我的心脏都在颤个不停,心里默背着三尸诀,大气都不敢出。
万幸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声音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一直到那些声音完全听不到了,我才赶紧拉上刘尚昂和梁厚载,背对着生门的方向后退。
我当时只期望这里的布下的阵法就是封门阵,而生门也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死门中的邪尸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可我很清楚,以我现在这点修为,肯定对付不了它。光是从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就惊得我手脚冰凉。
那股气,不是阴气,不是寒气,可在它铺天盖地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感觉仿佛有一把很锋利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只要我稍有一点动,立刻就会没命。
一边后退,我还在不停地拆着毛衣上的线,在走过的路上留下路标。
没走多远,沉重的脚步声又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我立刻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去看,刘尚昂和梁厚载也和我一样,停下来之后,就缩起脖子,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那里。我发现刘尚昂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从我们耳边划过,那声音真的已经到了我们耳边了,我能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变得异常浓重,那味道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留了一小会,才渐渐离远了。
第五十二章供桌
我有种感觉,好像在我们逃向生门的同时,那具邪尸也在大雾中寻找我们。
等它走远了以后,我试探性地带着刘尚昂和梁厚载后退了几步,又停下来仔细听着雾中的声音,它没有折回来,那阵摩擦声正渐渐变远。之后我就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我们必须在它找到我们之前离开道观。
刘尚昂的脚有些软了,跟不上我的速度,我只能手用一只手架着他的腋窝,用嘴叼着毛衣,只腾出另一只手来扯毛线。
因为走得太快又看不见路,有几次我都险些摔倒,每次梁厚载感觉到我重心不稳,都会伸手来扶我一下。
梁厚载虽然也在紧张,可他毕竟是赶尸人一脉的门人,对于碰见邪尸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这一路走下来,我们三个谁都不敢说话,就是闷着头向后退。
对于我来说,每一秒钟都变得非常的漫长。也就在我内心盼着快点找到生门的时候,我的后背又碰到了什么东西。
就感觉在我后退的时候,后腰突然被挡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身后的东西不是被我撞到的,而是朝我迎了过来。
是邪尸
我心中一惊,忍不住回头去看。
在我身后的不是邪尸,而是一张铺着黄布的供桌,我的腰此时就顶在供桌的桌角上。
在桌子上放在一个香炉,里面还有一柱没烧完的香火,另外还有朱砂、毛笔和一些画符用的黄纸,以及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坛子,坛子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糯米酒。
道观里出现供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奇怪是那一坛糯米酒,在我们那地方,是不产糯米的,市面上的散装酒大多都是米酒、高粱酒,平常人家也不会专门买糯米来酿酒。更何况,这样一坛酒,竟然摆在了供桌上。
我心里正觉得怪,就感觉手上突然紧了一下,赶紧朝手上看,却发现我抓在手里的毛线,竟然断了
当时我就有种很不详的预感,朝着地上看,就看到我之前铺在地上的红毛线也不知道去哪了。
藏在雾气中的人扯走了我的毛线,这种事不会是邪尸干的,绝对是人
我又看了眼被我扯碎的毛衣,如今只剩下一个领子了。
梁厚载也留意到了这件事,他转过头来,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我不敢说话,指了指身后的供桌,梁厚载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上的朱砂和符纸,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冲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对赶尸人一脉了解不多,但我知道,梁厚载他们这一脉手中,一直保留着辰州符的正统传承。眼前的朱砂和符纸,也许就是我们的希望。
我们三个将脚步声压低,慢慢来到共桌前。不敢说话,就拿起毛笔蘸着朱砂,在一张符纸上写字。
梁厚载提起笔来,在纸上写:“有邪尸。”
他拿笔的时候手都是轻微颤抖的,把这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我朝他点点头,接过笔来写道:“镇尸符、辟邪符。”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用尽全力稳住自己的手。我不能表现出紧张,不然刘尚昂和梁厚载会撑不住的。
之前我曾因师父的授意,向梁厚载请教过辰州符,所以也知道他们那一脉对镇尸、辟邪这两种灵符非常精通,他们的辟邪符也是可以用来驱走阴气的,阴气一散,雾气兴许也能散去。
虽然我也知道,梁厚载如今也只是能勉强摸到思存的门槛,画出这两种符箓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对他很放心的表情。
梁厚载犹豫了一下,朝着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又在纸上写:“邪尸出现,用酒泼。”
写完之后,我指了指酒坛,又指了指刘尚昂。
刘尚昂叹了口气,抱起了糯米酒。
至于我,我师父还没教我怎么制符箓,可我还有走罡和天罡锁,再不济,也还有背上的黑水尸棺。
在这之后,我和刘尚昂就一左一右地守在供桌旁,梁厚载提起了笔,定住了神。
表面上,我故意装得比较轻松,可心里却非常担心梁厚载。
我曾听师父说过,李爷爷虽然是赶尸人一脉的门人,可他真正的看家本事,却是夜郎国嫡系秘传的古巫术。如果论实用和效率,守正一脉的传承也许要优于李良的巫术,可若论威力和凶险的程度,那些古代巫术比起我们这一脉的走罡来也是不遑多让。
师父口中的凶险,就是施展术法时,施术人所受到的反噬。
走罡的凶险,我可是亲身领教过一次的,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念力微弱,很可能当场就会把小命给搭进去。
我也不知道李爷爷在传授梁厚载技艺的时候,有没有把他的古巫术也掺杂到辰州符中去,可就算没有掺杂进去,画符也是一件异常消耗心神的事情。
梁厚载提着毛笔,一动也不动,他刻意让呼吸变得十分悠长,似乎实在探寻自己的念力。我看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流下来,心里就变得更加担忧了。
我有心想让梁厚载停下来,可又不敢在这时候打断他。
五分钟过去,梁厚载没动,十分钟过去了,梁厚载还是没有动静。
在这段时间里,那种“哗啦啦”的摩擦声出现了两次,每次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刘尚昂都紧紧抱着怀里的酒坛,显得异常紧张。
又过了几分钟,梁厚载突然落下了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这一道符,完全是一气呵成,画完之后,梁厚载又倒执毛笔,用笔头撞符纸三次,之后攥起拳头,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敕符。
一道灵符画完之后,梁厚载又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汗水这时候已经浸透了他的头发,连他的鼻尖上也布满了汗珠。
要他一次画出两张灵符,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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