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于她
万妼有些许被冒犯的怒意,但又觉得小阉驴有这种念头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怪只怪她风华绝代啊
而且小阉驴虽然是太监,真的没有半点太监的样子。长得清秀,眼神也干净,被这样容色的人爱慕着心情倒也不坏,于是万妼那点不多的怒意也慢慢消散了。
姚喜跪在地上低着头,还在心疼着突然被太后娘娘抢走的两块金疙瘩,她忽然想起来那对儿镇纸上有郑大运刻送给她的两句意喻暧昧的诗,姚喜猛然抬起头补救道:“这对镇纸是奴才在金银店买的现成的,上面刻着各种诗句,奴才不通文采,随便选了一对儿,若是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要与奴才计较。”
姚喜吓得顾不上心疼金子了。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她有别的心思啊
万妼露出洞明一切的神情。哟敢做不敢认想想也对,一个小太监敢惦记当朝太后怕是活腻味了。万妼也不想捅破姚喜的少年心事,人的心思又不是自个儿可以控制的,说到底小阉驴无论言行都未冒犯她,只是在心里偷偷爱慕着而已,万妼也懒得计较了。爱慕她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小阉驴也没什么。
爱慕着她的小阉驴逗弄起来反而更有趣,万妼不禁挑起了嘴角,她又想到一些好玩的鬼点子了。
“那堆儿是司礼监哪个太监托人带给你的东西,瞧瞧吧”万妼含笑观察着姚喜的一举一动。也不知深深爱慕着自己的小阉驴看到那个太监的表白信会是什么反应。
司礼监的太监除了郑大运还有谁“是。”
姚喜起身到了那堆东西前,粗粗扫了眼东西就拿起了那封信。
万妼一脸看戏的表情,见姚喜拿起那封信,不禁想着:如果小阉驴知道这封信被她舔过,怕是要一辈子珍藏在怀里了。可怜的小阉驴,可怜的司礼监太监,可怜的钟灵宫宫女万妼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这种站在感情链顶端的感觉真是不坏。
就像以前有无数的女人爱着先帝爷,先帝爷却只爱着她,而她谁都不爱。
姚喜根本不想知道郑大运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又说了什么,更怕太后娘娘一时好奇心起命她将信呈上去,姚喜拿起信撕成了碎片,就近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
还好今儿是雷雨天,屋里湿气重,太后娘娘又命人点上了炭。
芫茜眼见着姚喜神情厌恶地撕了唐怀礼的信,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原来还是唐怀礼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的心酸难过中又多了几分不甘,自己在意了小半辈子的人在别人面前什么都不是。芫茜觉得唐怀礼不止践了自己,也连带着践了她。
姚喜也真是个不怕死的,在太后娘娘面前屡次闯下大祸不说,对唐怀礼也是这种态度。或许这就是恃宠而娇吧芫茜恨恨地望着将唐怀礼的心撕成碎片,又丢进炭火里的姚喜。
“怎么不看”万妼总觉得小阉驴此举是故意向她表衷心。可惜小阉驴没看信不会知道今晚司礼监的太监会在桃林等他,她也少了场能看的好戏。
“回娘娘,没什么好看的。”
姚喜看了眼地上的那堆东西,她得还给郑大运,明白郑大运是什么心思后再装糊涂收下别人的东西就太婊了。可是她又怕孤身去司礼监郑大运再胡来,她不恨郑大运,但是怕了。她本来以为郑大运少时饱读诗书,是个可以自持的人。
没想到太监哪怕没了下半身,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再说吧姚喜在心里叹着气,今日风雨大反正是出不去了。
“芫茜,把酒摆上。今儿寒气重,姚公公酒量那么好,让他陪哀家喝两壶”万妼笑着道。
姚喜回过神来只听到“喝两壶”,两壶她酒量奇差,一杯就倒啊
“娘娘,奴才酒后爱胡言乱语,怕无意冲撞了娘娘。”
她怕喝醉了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的底都交待了,姚喜两辈子以来都没喝得不省人事过,她不知道自己醉得太过会做什么,是会口无遮拦还是有过激举止不管哪种在太后娘娘面前都是死啊
万妼自得地笑了笑。胡言乱语小阉驴是怕酒后吐真言吧“公公不是最爱在事与死之间选择吗那哀家问你,是喝还是死啊”
“喝”姚喜弱弱地站到桌子边,没娘娘的旨意她也不敢坐。
芫茜姑姑像跟她有仇似的,在娘娘面前放的是拇指大的小酒盅,在她面前放的是盛饭用的瓷碗,还是大号的。更过分的是,芫茜姑姑给娘娘倒的是小酒壶里闻着跟水似的淡酒,给她倒的是大酒坛子里闻着都刺鼻的烈酒。
单论给芫茜姑姑她倒酒的架势,姚喜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在宁安宫,而是在水泊梁山。
万妼也满意地看了眼芫茜。果然是主仆十年的默契啊她什么都还没吩咐,芫茜就照着她的心意做了。
“公公请吧”万妼笑着举起指尖大的小酒盅。
“娘娘请”姚喜哭着端起比她脸还宽的大瓷碗。
第36章
古时的酒多是曲酿发酵的,度数很低,所以酒又称水酒。话本子上总写什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侠士们或是一气儿喝个二十碗,或是干脆抱着酒坛子喝,听起来豪气干云,其实不醉人的,有本事干二十碗五六十度的二锅头看看
可太后娘娘这坛子里的酒不一样,烈啊跟二锅头里掺酒精似的。酒是好酒,闻着虽然刺鼻,但难掩醇香。可是姚喜还是一万个不想喝。哪怕这酒再贵再难得再香再回味无穷,不想喝就是不想喝。
太后娘娘已经干了她小酒盅里指甲盖大小的酒星子,姚喜迫于太后淫威,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嘴凑到碗边,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嘴就把酒往喉咙里灌
“啊啊啊辣辣辣辣辣辣”姚喜才喝了两口就被迫放下了碗,伸出舌头不住地用手给舌头扇风。她做不到,烈酒烧喉又烧心,跟吞刀子似的。
爱喝酒的人跟不爱喝酒的人,对酒的印象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姚喜半点品不出这酒的好,只觉得又呛又辣,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万妼就坐在姚喜对面,乐呵呵地看着小阉驴跟小狗似地吐着舌头大喘气,道:“瞧瞧,是哀家疏忽了。芫茜,吩咐小厨房弄点下酒菜来,看把咱们姚公公辣的。”
万妼看着姚喜与酒博弈时每一个痛苦挣扎的小动,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她也有些疑惑,小阉驴这破酒量是怎么陪酒腻子隆宜喝的以水代酒么
姚喜抬起袖角擦掉眼角被辣出的眼泪花,谢恩道:“奴才谢太后娘娘。”
她不止要谢太后娘娘,还要谢太后娘娘全家,还要谢太后娘娘的祖宗十八代
在心里偷偷小发泄了一下,姚喜认命地再度端起碗,安慰自己要是不干了这碗烈酒,没准等待她的下一碗就是毒酒了。喝吧来世又是一条好汉
姚喜差点把自己给灌吐了,她强压着喉咙口的不适,任由那酒跟烈火似地在肚子里乱蹿,她好想吃两口菜压压酒,正好芫茜姑姑端来了下酒菜。
万妼觉得就这么看着小阉驴喝酒,她能不厌其烦地看一整天。芫茜端来了菜,万妼看小阉驴辣得可怜,吩咐道:“用点菜吧慢慢喝,不着急。”
反正她无聊得很,有的是时间。
“谢娘娘。”
姚喜的筷子到了盘子上空忽然停住了。
芫茜姑姑就端来了一盘菜,这盘菜叫炒辣椒,红的青的各式各样都有,光是看着都辣眼睛。姚喜悲伤地望向芫茜姑姑,她真的很想问问姑姑:咱俩上辈子是不是有仇我是烧了您的房子还是抢了您的孩子您要这样对我。
万妼见姚喜不动筷,看过去才发现芫茜端上来的竟然是炒辣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姑姑整起人来比她狠多了。芫茜今天奇怪得很,往日里她生气要罚哪个奴才,芫茜都会酌情帮奴才们说说话,对底下的人虽谈不上多么温柔和气,但还是体恤人的,小宫女们生个病有个事芫茜都愿意照顾着。不够温柔和气也不怪芫茜,管着宁安宫这么多人,和底下人是该有点距离感。
可是这样的芫茜一对姚喜似乎就换了个人,连辣椒下酒这种损招都出来了。
“撤下去。换一个。”
万妼只想逗逗小阉驴,没想玩这么狠。玩死了她以后玩谁去
姚喜的头开始晕了。
她喝了一大碗酒,哪怕边喝边洒,真正咽进肚子里的也有小半碗。烈酒上头比水酒来得更快更凶猛,先是觉得头慢慢变重,然后开始看东西都是两个影儿。
她看太后娘娘也是两个影儿。
两个太后天啊大兴要亡啊
“公公”万妼挥手在姚喜对面晃了晃。她看姚喜那对杏核似的大眼睛迷迷瞪瞪要闭上的模样,知道小阉驴这是醉了。酒量真是差劲啊
意识涣散的姚喜用手捧着自己的脸,傻呵呵地乐着,也不知乐个什么劲儿。过了会儿,酒劲完全上来后,姚喜也彻底走上了放飞自我的不归路。她似哭似笑地耍起酒疯,用头一下接一下地撞着桌子道:“做人啊没意思”
万妼笑着接话道:“哦怎么个没意思”
姚喜已经彻底懵了,哪里接得上话,或许把头撞疼了,扶着额头自顾自地说着话:“想爸妈了。想去那边找他们,这边的日子太苦了。”
姚喜委屈地哭出声来,伤痛的记忆比幸福要深刻得多,哪怕醉了她还是能回忆起穿过来后受得那些苦遭得那些罪。
找父母万妼分明记得小阉驴说过,他父母早被他克死了。小阉驴这是想寻死啊难怪平日里遇着点事儿就寻死觅活的,原来一直心存死念。
万妼也是父母早亡的人,她能体会小阉驴这种想自我了断找亡亲团聚的心境,虽然热爱生活如她从来没有过寻死的念头。但小阉驴和她不一样,她失去至亲后遇到先帝爷被带回了宫,先帝爷敬她宠她爱她,她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小阉驴不是。没有亲人后落进人贩子手里,眼看到了成亲的年纪又被卖进宫做了太监,这辈子再做不了男人不说,因为那副好皮相还要被那些坏太监惦记。最糟糕的是,春心萌动的小阉驴爱上的是可望不可得的她。真是太惨了
万妼的语气软了下去,不是平日里或冷淡或戏谑的口吻,这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常在她身上出现的温柔:“别总想着死,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万妼忽然想对小阉驴好一点,让绝望无助的小阉驴看到点生活的盼头。
“有时候很努力地去做一些事,期待着会有好的结果嗝”姚喜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嗝,万妼隔老远都被熏得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姚喜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驾前失仪,接着道:“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不是吗”姚喜醉得有些坐不稳了,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边晃还边乐。
“”万妼对姚喜的这番话没有半点同感。她绝大部分时候是顺风顺水的,事与愿违的时候几乎没有,她要办成什么事似乎总是轻轻松松就办成了。
“你看你就不懂了吧”姚喜不怕死地指着万妼嘲笑道。
你你这个字儿现在也就明成帝偶尔敢对她说,万妼闷闷地干了杯酒,小阉驴醉成这副德性,她心里再不爽也不好同他计较。
芫茜依着主子的吩咐,心不甘情不愿地端来几碟小菜。
姚喜胃里难受,本能地想吃点菜把酒的味道压下去,可是手根本不听使唤,努力了半天也没把筷子抓起来。万妼在一旁都看得着急,于是吩咐芫茜道:“姑姑喂他吃点吧等他把筷子拿起来天都黑了。”
芫茜再不愿意也不敢抗旨,只得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喂到姚喜嘴边,但她使了个心眼,同菜一起还夹了粒花椒一并喂给姚喜。
姚喜张开嘴吃了,嚼了两口忽然跟狂犬病发似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掐着自己的喉咙在屋里上窜下跳,口里大呼着:“有毒菜里有毒”姚喜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舌尖已经被毒物麻痹得没有了知觉,极度惊吓之中甚至没那么醉了。
“娘娘救我”姚喜恢复了一点神智,大哭着道。说完把手指伸进喉咙,想通过催吐把毒物吐出来。
万妼冷了脸:“快传太医”宁安宫这才消停了多久,又有人混进来动手脚了
芫茜一脸平静地凑到太后耳边道:“娘娘别担心,上菜前尝膳宫女尝过的,不会有毒。姚喜不过吃了粒花椒。”
芫茜说话时鄙夷地看了姚喜一眼,这就是唐怀礼看中的小相好够没出息的。
姚喜独自沉浸在中毒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花椒”知道真相后的万妼再看姚喜痛不欲生的模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姑姑你也太坏了。别吓他了,告诉他吧”
万妼正大笑着,忽然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冲入殿中。
芫茜愣了一下。心道不好:有刺客。
万妼也愣了一下。心道不好:有刺客。
“来人啊护驾”芫茜大喝道。
可是轰隆隆的雷声轻易盖住了芫茜的声音,万妼和明成帝说话或是记帐的时候,不留人在殿中伺候。今日又是雷雨天,她也有心让奴才们回自个儿屋里烤烤火歇一歇。
没想到好巧不巧偏偏来了刺客,不过想想也是,不是这样糟糕的天气刺客也没本事混进来。
万妼正想着对策的时候,刚才还因为一粒花椒悲痛欲绝的姚喜忽然不要命地冲向了刺客。
刺客冲进殿后,见殿中只有两个女流之辈和一个弱不禁风的太监,就有些窃喜,正拔出长剑摆着ose,准备一剑结果了妖后。谁知一个身影忽然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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