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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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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珩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顺着魔王的目光看向窗外。

很多年前,整个魔都还是一片阴森幽暗,直到新的魔王继任,新魔王命人挖掘出可以发电的魔矿,带来了电和光明,在魔界绝大多数地方还依旧是一片幽暗的时候,魔都好像是一个灯塔一般,不分昼夜地散播着刺眼的光明。

一开始,很多魔物都不习惯这样的光明,甚至还有一些魔物因为好奇,瞪着那个叫做“电灯”的东西时间太久,眼睛差点被晃瞎掉,为此,魔族的魔药师们不得不配制了大量的魔药水卖给这些魔物,以免这些魔物真的瞎了。

纪珩他们运气算的好的,一直躲在没有通电的废墟里,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明,直到这些遗迹宣布拆迁,他们被迫搬离的时候,所有魔物已经能很好地适应外界的光明了。

然而,终究只是“适应”,内心深处,纪珩还是最喜欢曾经那个阴森幽暗的古废墟深处的洞穴,那样密闭黑暗的环境给够给他无法替代的安全感。

他不知道魔王为什么那么喜欢刺目的光明,或许,是因为好看?

窗外,灯火通明的魔都,确实比曾经幽暗的魔都更加炫目,尤其是站在95层的高楼之上,俯瞰下去,点点灯光好像繁星一般闪耀着光芒,纪珩不知道繁星是什么样子,在魔界是看不到天空的,但是,他曾经听去过人界的一个老魔物说过,在人界抬头就能看到天空,夜晚天上的繁星闪耀着绚烂的星光,非常的漂亮。

“去洗澡!”

魔王突然出声道。纪珩吓了一跳,连忙抱紧了怀里的睡衣,那睡衣软软的好像没有任何重量,还不如抱着纪念有安全感呢。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刷牙、洗脸、洗澡,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清冷的声音传来,纪珩抱着睡衣哧溜一声就窜进了旁边的走廊。

走廊两边有好几道门,尽头一道门虚掩着,推开之后,果然是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这种叫做卫生间的地方,纪珩曾经在黑水魅打工的地方见到过,但是比这个简陋很多,而且地上也没有铺着银色的魔矿砖。

进门的时候没有换鞋,纪珩一脚踩进去就在光洁的可以照出人影的地砖上踩出了一道鞋印……小魔物无措地抱着睡衣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半晌,才咬咬牙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鞋子脱下来塞到背包里,然后赤着脚走到了沐浴的浴室里。

浴室进门的地方有一大一小两双鞋,一双大一点的还沾着水渍,很明显已经被人用过了,纪珩掂量了一下,果断选择了那双浅蓝色的,果然穿上很合脚,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刷牙、洗脸、洗澡,这些基本的卫生常识他都懂,属于前世的记忆……虽然因为漫长的进化过程很多都已经忘了,但扎根在灵魂深处的习惯还是没有忘的。

怔怔地看着明亮的、由某种特殊魔矿石打磨而成的镜子,里面的魔物已经不能算是“小魔物”了,他真的长大了。

低下头,捧起一捧清水泼了泼脸,快速刷牙擦脸,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纪珩却再次犯了难,洗澡的时候他把鞋子也穿进来了,现在鞋子沾上了水渍,看了看外面光亮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出来的地砖,想想都知道这样沾满水渍的鞋子是绝对不可以穿出去的。

难道光着脚?

纪珩一边用力擦头发,一边愁眉苦脸地瞪着外面的地砖,这里的魔物到底有多闲啊?没事干嘛把地砖擦的这么干净?他的脚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是长年累月光着脚在废墟和魔窟里跑来跑去的,脚掌纹非常的粗糙,踩上去他都担心把地砖给刮花了。

“好了没有?”

等了半天这小魔物还没出来,魔王不耐烦地踱了过来,看到他站在浴室里磨蹭着不肯出来,顿时不高兴了。

“我、我的鞋子沾上水了。”

纪珩紧张的连头发都忘了梳,乱糟糟的头发丝好像被揉乱了毛的小奶狗,看得强迫症上身的楼金羽恨不得帮他把头发梳起来。

“鞋子!”

一双崭新的拖鞋毫无征兆地从门外飞进来,落在纪珩脚下。

纪珩忙不迭地擦干净脚丫子穿上鞋,习惯性地就关上了浴室的灯。

啪!浴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一道含着怒火的声音传来:“不许关灯!”

“外面传言说新魔王喜怒不定,看来果然是真的!”

纪珩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却并不敢反驳,抽了抽鼻子,很快穿过走廊来到了外面的起居室。

“坐!”

楼金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魔物立刻乖乖地坐在了指定的沙发位置上,没想到那沙发异常的柔软,小魔物一时没控制好重心,立刻手足无措地抓住了沙发垫子,只听到安静的空气里传来噗嗤一声,柔软的真皮沙发被小魔物锋利的爪子给戳了好几个小洞。

纪珩:“……”

“你!没!剪!指!甲?!”

魔王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威压。

“那个,刚才那个魔没说要剪指甲啊,我马上去剪!”

小魔物欲哭无泪地将爪子从沙发里拔出来,浅灰色的真皮垫子上立刻出现几个小洞,魔王看得额头青筋直冒,深深觉得他今天的眼睛大概是看霓虹灯太久是不是看瞎了,竟然会选了这么个小魔物陪自己睡觉,他这是睡觉还是找死?

然而楼金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在人界留学那十多年间,早已经习惯了人界的光明和温暖,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一定要自己回来继位,他或许还会在人界生活个几百年才舍得回来。只可惜,父亲当了几千年魔王,再也不想做这份令魔乏味的职业了,为了逼他回来甚至还宣称要离宫出走……没办法,他不得不立刻赶回来继承魔王之位。

继位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除了一些明显欺负他年幼、对他不服的老魔物之外,一个更大的难题说来就来:留学归来的魔族太子,即将继位的下一任魔王,竟然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幸亏当时在人界留学的时候,他手下一个魔物选修了医学系,否则的话,他们谁也不敢相信,从小在阴森幽暗的魔界长大的他们,竟然会患上了人类才有的幽闭恐惧症!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怕黑的魔物?

楼金羽都没敢告诉他爹,不过,这倒是促使他们加快了开挖魔矿、建立魔族第一个发电厂的速度,没办法,点着油灯他怕鬼,人族的鬼故事里面,从灯影里爬出来的鬼可不少……

想起在人界看过的那些恐怖的鬼故事,楼金羽暗暗告诉自己,他是一个注定要在魔界推翻奴隶制、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魔,一定要坚信唯物主义无神论不动摇!

原本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睡觉的时候开着灯,然后找几个心腹在容易出现鬼怪的窗口、浴室、床底下等等地方埋伏着保护他就行了,然而事实证明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越是像他这样的大魔物,越是对气息特别敏感,即便这些属下隐匿气息的本事再强悍,也没有办法躲过魔王的探查力,于是,鬼怪是不会出现了,但是,魔王依然坚强地失眠着——屋里有大魔物他睡不着!

再然后,魔将白羽就给他支了个招——让王上每天去大楼对面的魔魅之夜休息,那里彻夜灯火通明不说,还有一些特别贴心的小魔物会陪着解闷,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的,咳咳,白羽的姐姐就是魔魅之夜幕后的东家。

然并卵……故殷勤的小魔物们只会让情感洁癖重度患者魔王陛下更加的不自在,不过,白羽倒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那些修为低微的小魔物,只要不出声,在屋子里几乎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像一头大象不会在乎脚底下出现了一只小蚂蚁一样,对于魔王来说,这些小魔物的存在就是蚂蚁一样,不会给他造成威胁,但却能让幽闭的环境多了一些人气儿。

看到纪珩的第一眼,楼金羽就决定要留下这个小魔物,纪珩的眼神非常的清澈,没有魔魅之夜里那些小魔物那样的复杂和对权势名利的渴求,反倒是有一丝的忐忑犹豫,乌溜溜的大眼睛特别像他在人界养的一只小奶狗,只可惜人界的活物是不能养在魔界的,就冲着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他也想把这个小魔物留下来。

然而他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小魔物确实很单纯,但是也很笨。深度洁癖患者简直无法想象,那双指甲缝里沾满了黑乎乎的陈年污渍的爪子,是怎么在洗了一次澡之后还那么脏的……他到底洗没洗手?

纪珩无措地坐在沙发上,瘦小的身体整个陷入柔软的沙发,低垂的眼睛看着茶几的一角,吓得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真的没有人告诉过他出来工还要剪指甲,黑水魅上班的时候也没剪指甲啊,为什么他要剪?而且剪了指甲刨坑抓虫子什么的就很不方便了啊。

虽然不明白,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沙发垫子上被自己锋利的爪子戳破的几个小洞,纪珩明白自己这次一定是完了,这工只怕要丢……

“算了,过来!”

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恼怒,纪珩的行动比大脑反应得更迅速,弹簧一样的蹦跶起来,一屁股转移到了魔王坐着的沙发上,巨大的弹力差点把端坐在上面的魔王给震出去。

“坐好!”

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两个字,楼金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纯金色的指甲钳,两根手指嫌弃地固定住某个小魔物脏兮兮的爪子,开始耐心地帮他剪指甲。

纪珩顿时跟被封印了一般,这下子是真的纹丝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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