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纬55度，空气还透着料峭。
但这个时节，房间里的暖气已经被切断了，正是最难熬的时候。
费奥多尔在一阵嘈杂的敲门声中睁开了眼睛。窗帘上透着的光线尚且很昏暗，费奥多尔翻了个身，完全没有离开被子的想法。
——毕竟这里是这栋房子里最暖和的地方。
暖风和电热毯会让本就干燥的空气变得让人难以容忍，但不开着的话，房间里的冰冷空气同样让人觉得难耐。
真是个讨厌的时节啊。
费奥多尔闭上了眼睛。虽然说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了，但为“死屋之鼠”领头人的他倒也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近来收集到手里的新的材料到昨天夜里已经全部处理好了，接下来的部署也已经传达了下去，于是他本人也总算有了少许喘息的空闲。
这样冰冷又阴暗的早晨，最适合用来补眠了。
“费佳你起来了吗？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啦！”
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和着拍门声一并强势地越过枕头的缝隙挤进了费奥多尔的耳朵里。于是这位平日里在世界各地搅风搅雨的魔人像个小孩子似的撇了撇嘴巴，一脸不悦地把自己往枕头的更深处埋了去。
但即使是这样，依然没办法完全阻隔少女的声音，而且还有一点缺氧。
“啊——”费奥多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单音，满带着怨念的尾音被无限拖长。
紧接着，拍门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的门把手被压下时发出的清脆响动和门轴转动的声音。
费奥多尔甚至不想往门口的方向多看一眼。
“费佳你果然还在赖床呀。”
少女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些，她小跑着凑到了窗前，伸手拉开了窗帘，于是房间里的光线姑且亮了些。
但依然很暗。
“时间还早吧……”床上的男人用含糊不清的鼻音这样嘀咕了一句。
“外面在下雨，所以光线有点暗。”
少女稍稍侧着头，逆着光线冲床上的费奥多尔绽开了个灿然的笑来：“总之已经到了起床的时间啦。”
“不要。”
费奥多尔赌气般地继续往被子里钻，只留下几缕黑发凌乱地散在雪白的枕头上。
“不行，一定要。”
少女走到了他的床边，毫不客气地将被子掀了起来。
“由希……”
饶是青年一脸委屈地死命扯着被角也无济于事。于是他那一身印着老鼠花纹的棉线睡衣就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费奥多尔顿时把身体蜷成了一团。
“快起来把衣服换上，不然是会着凉的。”
少女伸出手，在男人弓起的脊背上轻轻拍了去。
而当她的掌心贴上了男人身体的瞬间，费奥多尔却猛地回过了头。
“好冷。”
他反手捉住了少女的手。
也是到了这时，他才赫然发现少女浅奶油色的发丝此刻竟是湿答答的，甚至还隐隐地往下淌着水。
许是冷热之间的交替太过突兀，在被费奥多尔拉住手的时候，由希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男人的唇角向上勾了起来。
“哦呀，某个说要照顾我起居的人好像自己先中了招呢。”
“才没有！”
由希撇着嘴巴辩驳道：“我身体比你好一百倍，才不会轻易……”
腕间传来的力量骤然让少女失去了重心，而下一个瞬间，她跌进了一个犹自带着被窝温度的怀抱。
“好冷。”
费奥多尔又说了一次。
在这样的距离下，连温热的吐息也一并传到了耳际。
由希怔了一下，随即坏笑着又往男人的身上蹭了蹭。
发梢的水渍顿时染在了费奥多尔身上穿着的睡衣上，当她再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瞳的时候，笑容里也满是狡黠：“快点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吧。”
“不要。”
费奥多尔的指尖顺进了少女潮湿且柔软的发丝当中，一下一下地帮她顺着头发：“我想这样跟你多呆一会儿。”
“别吧，你要是因为这个病倒了，伊万怕不是要跟我拼命。”
“你害怕他吗？”
费奥多尔的声音也充盈起了笑意：“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我是不想被他打搅。”
少女瞥了费奥多尔一眼：“好啦，这种无聊的玩笑就到这里吧。你赶快起来换衣服，我去吹个头发。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再多呆一会儿吧。”
男人却依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你夺走了我的温暖，自然要用自己的身体把这份温暖填补回来。”
费奥多尔将面孔贴在了少女的肩窝，于是柔软的黑发轻轻地扫过了她的面颊。
痒痒的。
少女知道，外面有人把他评判成没有温度的魔人，冰冷的，像是吸血鬼一样的存在。
但并不是这样的，他也同样有温度，或者说他身上带着比寻常人更疯狂的对这个世界的热忱。
因为他本身是暖的，所以格外害怕冰冷。
他不会随着世界一并冷掉。
“我在这里呢。”
少女轻声说了句，像是敲在叶片上的细雨。
“温暖这种东西，只要你需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勾勒出了他过分瘦削的轮廓。
“我们的时间还长着。”
费奥多尔有一瞬的松懈。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怀抱已经空掉了，只剩了睡衣上带着体温的湿潮。
“所以也并不比拘泥于这一时吧。”
少女吐了吐舌头：“已经多呆了好一会儿啦，所以费佳赶快起来换衣服！不然等下咖啡都凉掉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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