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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纳林某辖区公安局刑警队来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在值班室掏出证件，请求见一见他们队长。
队长的办公室在二楼，两人进去客客气气的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打听起昨晚的案子来。
那队长姓胡，长得也是蛮彪悍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但说话还挺客气，揪着郭铁和袁文山的证件看了老半天，又是泡茶又是挪凳，最后冒出一句话:“两位同志，这事不好办啊，案件正在侦破阶段，我们得对外保密。”
“对外保密，咱们是自己人啊。”袁文山急了，端起桌上茶水猛喝一口，烫得直撅嘴。
郭铁端正态度说:“胡队长，请你帮帮忙，这案子的被害人是温市的一个大毒贩，我们长途跋涉追踪到这里，哪知却不明不白的死了，回去不好交代啊，我就是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具体嫌疑人。”
胡队长还是面露难色:“郭队长，要不你去找找我们局长吧，如果没有上边开口，实在抱歉，大家都是同行，程序你也懂，别为难我好吗？”
郭铁气得没法，不过对方说得有理有据，案子未侦破之前必须对外封锁消息，一切都是照程序办事。妈的，还去找局长，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正式公文，人家凭啥卖你一个远道而来的小小禁毒队长面子？没法，只能硬着头皮找张衡了，但能想到的就是免不了一阵臭骂，把嫌疑人给跟死了，这能得到好果子吃么。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张衡咆哮，问这禁毒队长到底有啥用，居然让嫌疑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郭铁把手机隔得老远，但话筒里的声音还是唧唧哇哇喋喋不休。张衡发泄完了又问，案子进展如何了，郭铁说快了，白水生已经深深得到龚长明的信任了，距离找出这个制毒工厂只需时日。张衡撂下狠话，若是春节之前，要是再破不了这个贩毒网络，那他这个队长就别干了。
电话挂了，胡队长扫眼过来，双方一对视，郭铁低下了头。
“说说这个死者高跃的事吧，郭队长，看看能不能为我们的侦查工作提供点帮助。”为避免尴尬，做为东道主的刑警队长还是开口了。
“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并没有他那个司机多。”袁文山也冷着脸。
这不尴尬都不行，半小时过去，茶几上的茶水都冰凉了。
终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胡队长接到，只是点头啊啊答应了几声便挂断了。
都是平级，但这是别人的地盘，郭铁还不得不用期望的眼神望着对方。
胡队长沏了口茶，娓娓道来:“初步确认，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叫白水生的人，也是你们温市的，而且这人身上还背着其他案子，敲诈勒索和故意伤害，这两起案子的主体都是针对死者高跃，所以可以肯定是白水生做的案，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啊，现在还在公安网上，你要不要看看？”
胡队长指了指一旁的电脑。
“你们的依据是那个司机的口供吗？”袁文山问。
胡队长点了点头:“五天之前，白水生给这个司机打电话，请他撮合，想通过老家的人疏通关系，让高跃把以前的案子撤了和解，双方约定昨晚在这里见面，见面之前，董建看出了白水生身上藏有凶器，还叫他拿出诚意，把刀扔了，可哪知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
“高跃怎么死的？”
“利刀割喉，当时还有两个司机看到车的驾驶室发生了扭打，可由于天太黑，也没闹出大的动静，就没怎么在意，法医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我们去之前半小时以内，而且我们在驾驶室里还找到了一张被撕碎的欠条，上面写着高跃欠白水生五万块钱，应该是他们之间因为利益的事没谈妥，发生了摩擦。”
“凶器找到了吗？”
“还没呢，正大范围的寻找，只不过案发地那片全是香蕉林，找到的希望渺茫啊。”
正说着，回来两个警察，一个端起茶几上的水猛喝，一个递上手里的资料，赶紧报告。
“队长，检测报告出来了，车内只有三个人的指纹，车主高跃，司机董建，还有一个就是白水生的。”
胡队长点点头望着郭铁，似乎案件已经定性了:“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袁文山摇了摇头，蒙都蒙了。
“那个司机人呢？”郭铁问。
“送去拘留所了，如果这案子没有其他特别重大的线索出现，应该这两天就会放人，你们若是还要继续跟踪的话，放人的时候我可以通知你们。”
现在还跟踪个屁啊。
郭铁喃喃自语，一声道谢之后，双方握了握手告别。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后边胡队长对那两警察传出安排，打印白水生的照片，请求武警支援，在各路口设卡拦截通缉。
走出刑警队门口，郭铁这才忍不住发泄，一连爆出好多句粗口，看得出来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袁文山边招出租车，边问:“你觉得凶手会是龚长明吗？”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白水生，如果不是郭铁亲眼所见，连他都不会怀疑这是一起冤案，这案子真是铁板钉钉了，他相信白水生，但却无能为力，找不到任何别的证据能推翻现有的调查结论。
别说白水生，此刻连郭铁都要疯了，又是锤头又是揉脸，这龚长明到底他妈的想干嘛？
出租车在一条小河边停下，背后还是苍山，还是有许多香蕉树，此地，离昨晚案发地只有一公里远。
清幽的河水微波荡漾，寥寥炊烟诗情画意，河对面，静坐着几个钓鱼的老者。
这一切美景中间，却穿插着一个衣衫凌乱落魄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违和。
背后后边，走来两个人。
“你还敢在这生火？”袁文山赶紧几脚踩熄火堆。
郭铁瞪了袁文山一眼，望了望附近的林子，看着白水生苍白的脸上污渍斑斑，衣服上还挂着树叶残渣，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你昨晚就在这林子里面睡的？”
白水生没有说话，点了一支烟，抓起地上尚未熄灭的炭火点起，狠狠地扒了一口，然后一顿猛烈的咳嗽，咳个不停，心肝脾肺都要震出来一般，前边的草地上，已丢了一地烟头。
郭铁蹲下，拍了拍他肩膀，不知怎么宽慰。
白水生木讷的望着远方，出乎意料的冷静:“我的照片是不是已经挂满纳林的大街小巷了？”
“车上有撕碎的欠条，还有你的指纹和足迹，以及董建的证词。”
“郭队长，你抓我吧，送我回温市，在看守所里至少我还能睡个好觉，还能见上我妈几面，与其在这里被龚长明玩死，不如回去还能死得痛快一些。”
袁文山急了:“龚长明应该马上就要暴露他的真实意图了，这关键时刻你怎么能退呢？现在回去，你只会永远背着这些案子，谁来帮你沉冤昭雪。”
白水生突然窜了起来，对着袁文山愤怒咆哮:“沉啥子冤？昭啥子雪？我本来就有罪，贩毒，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现在还他妈加了个杀人罪，你俩算老几啊，能洗得清吗？”
“你怎么说话的？”嘿，这警察还被罪犯吼了，袁文山不甘示弱。
郭铁也来气了，大怒:“你俩都他妈给我闭嘴。”
白水生双眼通红，还隐隐挂着泪珠，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乞怜:“你们警方都是饭桶吗？我把陈洁给你们带出来，奈何不了，举报罗军，你们也奈何不了，高跃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不知道谁干的？龚长明把你们玩得团团转，你们却想靠一个背着一大堆案子的犯人替你们破案，我他妈真是太伟大了，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
一个罪犯，把这两个警察说得一无是处，根本无法反驳，特别是袁文山，那张脸红到了脖子根。
郭铁轻慰:“白水生，你可是以军人，以你父亲的名义发过誓的，我现在抓你回去，你黄桷街上的邻居会怎么看待，你妈经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就算要死，你也要给老子死得轰轰烈烈的。”
白水生望着苍天大笑，边笑边哭:“就为了一面锦旗，一块红布，哈哈……。”
郭铁厉声:“错，不是为了那面锦旗，是为了你爱的人，为了你妈，为了朱秀琴，为了正义，还为了那个深爱着你的傣族女孩。”
白水生望着郭铁，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事到如今，不得不摊牌了，袁文山把玉罕在昆明坐牢和所犯的罪全都说了出来，经过缜密的分析和判断，龚长明有可能是截取了法院寄到玉罕老家的刑事判决书，然后去监狱接见了玉罕，这才为他的贩毒运毒网络提供了人手和基础。
白水生简直不敢相信，本来差不多要平息了，此刻怒火又再次爬上心头，鼓着一双牛卵子大的眼睛瞪着郭铁:“你们早就找到了玉罕的下落，瞒了我这么久？为啥？”
郭铁也没了脾气:“你别生气，我当时只是不想你有太多压力，稍微一有破绽，怕被龚长明看出来。”
“那这跟玉帕有什么关系？玉罕凭什么听龚长明的？”
说完这话，白水生突然醒悟过来，张大了嘴巴:“你们是说龚长明控制了玉帕，要挟玉罕吗？”
袁文山点点头:
“根据分析，应该是这样。”
对郭铁的态度都如此，袁文山更不用说了，白水生一点面子都不给，又开始激动起来:“又是分析，又是猜测，你们他妈到底有没点真凭实据的东西。”
冷静，都需要冷静。
吵归吵，闹归闹，终有平息，白水生也发泄够了，现在牵扯到玉帕，那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孩，在心里和琴妹仔有着同样的位置，不能再任性了。
现在，三人都安静下来，分析到底是谁杀了高跃。
白水生信誓旦旦，肯定是龚长明，前几天他跟龚长明透露过要来找高跃，还叫他帮你打听行踪，自己这次从老坛寨过来，一定又是被这个魔鬼盯上了。
但郭铁有不同意见，会不会是董建呢，只有他最具备有作案时间和条件。
袁文山说没有动机啊，他凭啥要杀高跃？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说高跃贩毒，董建知情，那就得认定这三人是一伙的了，昨晚白水生从高跃口中得知了朱秀琴是龚长明害死的，所以他怕出乱子临时起了杀机。
前期，通过童扬张墨对董建的摸排，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离异，两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如果把董建归为这个贩毒团伙理由也实在太牵强了，既然是一伙的，有共同利益，那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内讧，况且昨晚那种情形，董建肯定明知自己是第一嫌疑人，他若想弄死高跃，哪里都可以，温市到纳林基本都是大山，把人弄死丢哪座山里，神不知鬼不觉，干嘛要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对了，你那把刀呢？”
郭铁望着白水生，突然想起胡队长的话，董建说在你和高跃见面之前，他叫不要带凶器是吧。
白水生点了点头。
几人悄悄地朝案发现场跑去。
在那颗香蕉树下，白水生找到了那把刀，还是用报子包好的，没人动过。
“不是董建，如果要嫁祸白水生，他完全可以用这种把刀来杀高跃，那这案子就天衣无缝了。”
袁文山分析说。
说得也是，必须是龚长明了，郭铁望着蓝天白云，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案子，前方的路，该怎么走？龚长明这个畜牲到底想让白水生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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