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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等待一个人从睡梦中清醒原来也这么有趣。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体验。

在他的想象中，在他的梦境里，只有让一个人彻底陷入沉睡，才是世界上唯一值得沉迷的事。原来不是。

他调暗了顶灯，对方的面孔因此显得更加柔和。他坐在手术椅旁的圆凳上，用目光缓慢描绘着对方侧脸的轮廓，又在心中勾勒出对方的眉、眼、鼻、唇，细数对方低垂的睫毛……没有感到一丝厌倦。

他想自己也许能一直这么看下去。

不过对方总会醒来。

清醒了的人也非常可爱。向他道谢时一脸愧疚的神情非常可爱，双腿发软以至于快要摔倒的样子非常可爱，就连质问为什么临时标记了他的时候也都一样，可爱到可口。让他忍不住想要多做一些什么。

但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用谎言堆砌起一座安全的堡垒。

不是谎言吧，他心想，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对方一定也是那么觉得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只有他深陷痛苦和虚无的漩涡，每时每刻都要抵制着无意义的侵袭。庸俗的、愚昧的、没有任何价值的人都可以自以为满足地存在，他却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只是依靠着惯性漫无目的地继续滑行。

他发出了邀请。

这不像他，他没有做好准备。他为自己规划好了现在的生活，一板一眼，没有任何疏漏，这样才能牢牢锁住心底的野兽。他没有准备好让另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样太危险，会打破常规，会在他无坚不摧的心墙上打开一道缝隙，带来无法逆转的后果。

他依旧愿意。

因为感到对方和他是同一种人，所以无比热切地想要接近。

“不了吧。”

对方说，“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只是临时标记而已，十天之后就会消失。十天之后，他们还是医生和患者，私下见过一两次面，连朋友都称不上。

这是对方没有说完的话。这是对方想要和他保持的关系。

他感到久违的愤怒，一种被信任的人背叛后会产生的负面情绪。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身体里已经不存在这种东西。

其实可能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再相信过任何人。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手术椅旁的托盘上。他知道那里很多他熟悉的手术器械，钳镊钩针、口腔用刀，还有麻醉针。

这里是他的诊所，现在没有别人。

血迹能用药剂清除，尸体也可以装进医学废料袋中轻易处理。

连怎么应对警方的查问，他都在几秒钟内想好了对策。诊所内外的监控都可以删除，接近诊所前的那条小巷根本没有摄像头。有人证可以证明他们昨晚一起喝了酒，但那又怎么样？

他的手几乎就要伸向手术刀，但因为过于留恋对方的体温而选择了停留。

他听见自己笑了一声。

“亲爱的是这么想的吗？但既然都这样了，不如趁这十天做一点事吧？”

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他立刻补充道：“因为临时标记，亲爱的体内信息素的水平已经回落，可以进行手术了。”

对方有些疑惑的皱眉看向他，像是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上次说过的根管治疗。”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颊，提醒对方，“亲爱的不准备趁这十天，把自己的牙处理好吗？”

对方再次躺在了他的手术椅上。

他低头看着对方，和几天前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看到对方闭上双眼的面孔，他会想到对方朝他感激微笑的样子，喝醉后双颊微微泛红的样子，疑惑的样子，因为痛苦而显得难以忍受的样子。

太多片段在他脑海中交叠。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忆起对方的模样、声音，接近时对方身体的温度，肌肉的每一次紧绷与颤抖，对方的反应和情绪是怎样经由两人的贴近，毫无保留又如此赤.裸的印刻在他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不只是将对方看成一名患者，一个有趣的猎物，可以打发几天时间的任意消遣。

和omega会在结合之后对alpha产生信任、依赖的情绪一样，在那看不见的、无比繁复的生物反应链条之下，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世界上的另一个人之间竟是如此亲密。

他们之间存在一种他此前没有体验过的隐秘联系。

这是他的omega。

他想要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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