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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空气跟凝固了一样。

看周九良那僵硬的表情，傅恒山心里就一阵后悔，不该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吓着自家小孩儿了，可又无法后悔，说都说了，总不能说是逗他玩儿吧，何况自己也不想拖了，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倒不如给个痛快呢。

想到这儿，他反而坦然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利落，大老爷们的，又不是没失恋过，有什么了不起的，扯了扯嘴角道，“我是不是是吓着你了，没事儿，你不乐意也是正常的，就按你本意走，不用勉强自己。”

听他这话，周九良就知道他误会了，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好误会的呢，自己满脑子浆糊，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答应，理智上觉得是错误的，是不合理的，可不答应，过不去自己心里头这道坎儿，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想捋清眼前的状况，平时转起来十八核的大脑都死机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我不知道……”

傅恒山本来都心灰意冷了，大不了就是被疏远，横竖周九良现在已经不怎么搭理自己了，还能差哪儿去啊，突然听他挤出这么一句，仿佛黑夜里头乍现了曙光，又把他的希望给带出来了，赶紧道，“你不知道？”

他的神情太耀眼了，周九良狠不下心拒绝，刚刚那一瞬间，傅恒山目光黯然的表情直接把自己心都扎透了，疼的要命，哪还能说出来啊，话到嘴边不知如何表达，磕磕绊绊的，“你……你这太突然了，我……我没想过，你让我想想……想想……”

“好，我知道我太突然了，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答应你，你慢慢儿想，不着急，就算不乐意也是正常的，别给自己压力，”傅恒山觉得‘想想’这回答总比‘不想’好太多了，起码有了一半儿的希望啊，赶忙点头，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摸了摸他头，“航航，我不想让你难过的，也不想为难你，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尊重你的决定，别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就行，知道吗？”

“……嗯……”周九良听他这话，看着他的表情，鼻子突然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生生压回

去，闷闷答应一句，下了车，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他走了，傅恒山心里头空落落的，忐忑不安，话问出去了，得到的很可能就是再也不见，可自己不后悔，与其这么拖着，倒不如鱼死网破，周九良不愿意，那自己就离开他的生活，让他回到正轨上，若他愿意，自然皆大欢喜，以后也会把他护的牢牢的，再也不放开。

想着心事，傅恒山倚在车门边儿抽了根烟，看他房间的灯亮了，才自嘲的笑笑，上车回家了。

回去的周九良也没好过到哪儿去，坐在床边发呆，脑子里满是混沌，完全理不清一个思路，他明

明应该拒绝傅恒山的，可是话都要说出口了，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吧，毕竟这个男人那么优秀，温柔体贴，细腻入微，哪怕是个温柔的女孩儿，都未必能做到傅恒山那么关怀备至，周九良怎么可能不心动。

可问题就是，他们都是男的，两个男的在一起，能行吗？

想到傅恒安和张云雷，周九良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怎么不行呢？这回去看张云雷，他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开心，觉得他幸福，就像傅恒山说的，遇到在意的人，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性别出身，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就是一种幸福。

冥思苦想一整晚，周九良都得不到答案，第二天耷拉着脑袋就去了小剧场，无精打采的，时不时看看手机，连跟搭档对词儿都心不在焉的，动辄不是说错就是没卡到点子上，搞得孟鹤堂直冒火气。

什么情况啊，去看了张云雷回来怎么就蔫儿了，孟鹤堂百思不解，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拽他胳膊，“航子，你这是怎么了？”

“啊？”

周九良还在琢磨傅恒山的事儿呢，被他冷不丁一问下意识的抬头，反应过来了，“没事儿，是不是该我词儿了，对不住啊孟哥，我刚没听着……”

“对什么词儿啊，你好好跟我说说！”

他这态度明显不对，孟鹤堂知道他不爱说心事，非得逼着才能好好解决问题呢，不惯毛病了，一扯他，“到底什么事儿，跟我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咱

俩搭档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啊？你忘了你是我养大的了啊？”

要往常，周九良可能还会跟他闹闹，嫌他没事儿站自己便宜，可这会儿实在是没精力了，叹了口气，皱眉看着他，犹豫再三，“孟哥……我……”

“说啊，怎么那么墨迹呢，是不是大老爷们儿了啊！”

孟鹤堂都急死了，就怕他有心事憋在心里，回头再憋出毛病来怎么好，催促道，“快说。”

周九良实在需要一个人倾诉一下，哪怕是给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坚持也好，终于妥协了，挨着他坐下，小声道，“孟哥，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说出去……”

“说吧，你还不信我吗？”

看他表情这么严肃，孟鹤堂也觉得事情可能挺严重的，难得不再嬉皮笑脸，认真的看着他等下文。

周九良犹豫着怎么开口，这话怎么都不好说，纠结了半天，把心一横，直截了当的道，“三哥昨天……跟我说他喜欢我，要跟我处对象……”

“哦……啊？！！！”

孟鹤堂下意识的答应一句，突然一嗓子蹦了起来，“你说什么！那兔崽子要干嘛！！！”

“哎呀你坐下坐下！！”

周九良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别说他了，整个后台的师兄弟都惊着了，以为他俩吵起来了，纷纷看过来，“那么大声儿干嘛啊！”

“哦哦哦，你看我这激动了，激动了……那什么，没事儿没事儿，我俩说段子呢啊，都别瞅了，别瞅了，”孟鹤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激动了，赶忙朝其他师兄弟笑笑，摆手让他们各干各的了，把他往身边一拉，小声道，“废话么！那小子憋着劲儿想拐带你，我能不大声儿吗，你答应了啊！”

“没有……没有！”

周九里一张脸皱出了褶子，看着他直擦汗，生怕真给自己说漏了，在队里头还怎么待啊！“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他这着急的样子，孟鹤堂也觉得棘手，静下心想想，其实感情的事儿也就那样，无非就是自己的想法，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航子，这不是开玩笑啊，我了解山子，他不是个轻浮的人，也不会拿感情闹着玩儿，你自己得有主意才成啊，说实在的，你要是个姑娘，或者他是个姑娘，那我可赶着劲儿让你答应啊，山子家富裕，人又稳重，搁谁找这么一男人谁都是白捡的，但问题是……”

他叹了口气，有点遗憾，拉着周九良的手继续道，压了压声音，“你俩都是男的啊，那能成吗，你家能乐意吗？”

这话是戳周九良心坎儿上了，他什么也不怕，就怕家里头不乐意，说白了，那家里头是指定不能同意了啊！

这事儿也不用说，谁家男孩儿摊上这种事儿能高兴的起来啊，孟鹤堂不能推着他同意，可也不能不顾他的感受，左右为难，琢磨琢磨才道，“航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你对山子怎么想的啊，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不喜欢他，那直接回绝不就得了？山子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以后就肯定纯把你当兄弟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啊。”

周九良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语，心里头苦笑。

那问题不就卡在这儿了吗，他感情上是不想拒绝的，可也不想答应，总不能吊着人家吧，把手抽回来抠着，磨磨蹭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态度一看就有问题了，孟鹤堂心里头顿时沉了，按周九良的性子，要不喜欢一个人，冷着脸能把你晾到南极去，不回答才糟糕呢，那就是喜欢啊！

他后悔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把这孩子推到坑里头去了，当初是看傅恒山稳重懂事，让他帮忙照看自己的搭档，哪成想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这叫什么事儿啊，心里头把傅恒山骂了个狗血淋头，气急败坏的道，“那混蛋，跟他哥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哥挺好的……他没逼我……”听他说傅恒山的坏话，周九良心里不是滋味，反射性的辩护道，就见孟鹤堂眼珠子瞪的溜圆，赶忙噤声。

“你这都护上了，还说什么啊！”

孟鹤堂恨铁不成钢。

周九良默不声，无法反驳，想了想，到底还是下了决心，“先这么冷着吧，三哥可能就是一时冲动，过俩月就忘了……他那么好，看上我什么啊，除非疯了……”

“……你啊，”孟鹤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总不能劝他答应傅恒山吧，可也不敢让他直接拒绝，万一将来后悔了，恨得不就是自己吗，没辙的搂着他拍了拍，“这事儿得长远看，你再好好想想，别一时冲动就处理了，啊？”

“嗯，”周九良叹了口气，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这时候只觉得孟鹤堂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避风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想到傅恒山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心里头又是一阵绞痛。

忍忍吧，忍过这个劲儿就好了……

他决定忍了，可傅恒山这头忍不了了，眼瞅着一周过去，周九良一言不发，发过去的微信电话都不接了，自己就知道糟了，估摸着是悬了。

结局其实都想好了，可真落在自己头上，傅恒山还是心痛极了，干什么都惦记着这事儿，用工来麻痹自己，本来想再去跟他谈谈，可上头正下来一个项目，本来是傅恒安在巴黎谈的，如今该落实了，他跑南京谈恋爱去了，自己哥哥的纰漏，只能自己去顶着，匆匆给周九良发了个微信，直飞巴黎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他到了巴黎就感冒了，可又忙于工，吃了个药就对付过去，哪成想回国就开始发烧，但工不能停，烧了三四天了，傅恒山还是挺着没去医院，坚持忙完这个项目，好

去找周九良做个了断。

好不容易熬了两宿，工总算是都落实下去了，傅恒山给周九良打了个电话，准备过去看看他，这么久没见，自己也想通了，不想难为他了，只想看看他就好，就当自己是一时糊涂吧，只要他开心，什么都不计较了，就当周九良贴心的大哥哥，陪着他就行。

周九良也听出他病了，提心吊胆的，一个劲儿推脱，不想让他过来了，可傅恒山不由分说挂了电话，他也只能等着，既担心又害怕，担心他身体情况，害怕他逼问自己结果，在后台来回踱步，不知所措。

孟鹤堂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也不说了，看着他纠结，跟着叹气。

晚上他俩攒底，不急着换衣服，没过多久，周九良手机就响了，赶紧跑了出去，一看傅恒山正站在后门那儿靠着墙，急忙过去，皱起眉头，“你这怎么了？”

“咳咳！！”

傅恒山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出来的着急，也没戴口罩，秋末冷风一吹，嗓子里一阵阵的难受，撑着道，“……没事儿……感冒而已……”

“感冒！感冒能这么厉害吗！”

周九良一下就急了，他这明显病的严重了，嗓子是嘶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竟然还跑来看自己，疯了吧！抬手一摸他额头，声儿都要劈叉了，“你发烧了！”

“低烧……我吃药了……”傅恒山瞧见他心里头就安慰了，哪怕他不答应自己都没关系，自己可以就这么静静守着他，甚至看他跟别的姑娘结婚生子，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笑容，“你回去吧，我看你一眼就行了，以后都不会让你为难了……”

“……你、你这什么意思啊……？”

周九良没等放下的心立马提的更高了，这话说得那么吓人呢，他是要放弃了？“三哥，你别吓唬我……我送你去医院吧，啊？”

“……不用……你还有演出呢……我自己去吧……听话……”虽然决定要放手了，可傅恒山心里

头还是有些酸楚，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去吧……”

“三、三哥……”周九良总觉得自己一放手，他就再也不回来了，赶着去扶他，还没等说话，突然看他脚下一软，整个人一下倒了下来，“三哥！！”

傅恒山突然倒了，他根本没个准备，好悬垫了一下，就听他头磕在墙边儿石砖上，心瞬间揪起来了，扯着嗓子就喊，“孟哥！孟哥！！”

他喊的第二声，就看孟鹤堂一下从后门那儿钻了出来，定睛一瞧，也傻了，赶紧过去帮着他扶人，托着傅恒山的头道，“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他……他突然就倒了，孟哥，怎么办啊——！”

周九良彻底慌了，搂着傅恒山眼眶都红了，求救的看着孟鹤堂，“怎么办啊……”

“我叫救护车！”

孟鹤堂赶紧打了120，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周九良，心里却明白了。

看来自家这搭档，是真的陷进去了。

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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