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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探监
长春宫寝殿内又跪倒一片，不过气氛不若刚才那般凝重。太医请好了脉，退到一旁。
“你终于醒了，”皇帝握着皇后的手，深情道，“朕真的非常忧心。”
“臣妾一直听得到您说的话，只是臣妾睁不开眼睛，就好像一直陷在深深的噩梦里，没有办法醒过来。”
皇后目光流转，望着皇帝，声音依旧是虚弱的。
皇帝凝视皇后半晌，欣慰地微笑，“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见皇后垂眸看着自己的腿，纤细的指尖紧紧地揪着锦被，皇帝心中一阵不忍，柔声宽慰道，“你不必担心，叶天士说了，你这腿是因为长期昏迷无法动弹，假以时日一定会康复如初的。”
“嗯。”
皇后温顺地应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愁眉不展。
皇后初醒，皇帝心中欢喜，见不着皇后笑容，越发着急，心思一动，想起方才皇后说听得见自己说话，于是轻抚着皇后的手掌，“皇后，不必担忧，朕明日就下令将傅恒放出来，不，现在就下令，让他回去给你阿玛和额娘报个信，说你醒了，朕准他们明日进宫来看你，可好？”
“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后反握住皇帝的手，露出些许笑容。
“只要你欢喜，只要你好起来，朕答应过你的，决不食言。”
皇帝终于看到皇后的笑容，眼睛都透着暖意。
皇后温婉地笑了，看在皇帝的眼里，更是龙心大悦。
待皇帝走后，尔晴和明留在房中。
“尔晴，你的伤还没好，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回去歇着吧。”
明端着御厨新熬的燕窝过来。
“没事，娘娘醒了，我心中欢喜，纵然做不得什么，能站在这里看着娘娘也是好的。”
尔晴笑着答。
明坐在床边，端起碗来准备喂皇后，皇后看了看尔晴，“哪里伤着了？”
“回娘娘，不小心烫着了，不打紧。”
尔晴说罢，不动声色地瞄了一下明，以往这个时候不消她说，明自会把前前后后跟皇后说上一遍，哪知今日，明竟然什么也没说，专心地一匙一匙地将燕窝喂进皇后口中。
“仔细养着，有事就交给明做，你在旁边提点着就好。”
皇后说道。
“谢娘娘关心，奴才知道了。”
尔晴应着。
“服侍娘娘这种事我做惯了的，尔晴就不必一直看着我了吧。”
明瞟了尔晴一眼。
“看你说的，我几时看着你了。”
尔晴轻笑，一贯地纵容明的样子。
“好了，尔晴你先下去吧，早些歇息。”
皇后道。
“是。”
尔晴叩了礼退出去。
待尔晴走了盏茶工夫，明将碗匙收了，皇后才靠在床头，轻轻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尔晴哪里惹你不痛快了？”
“娘娘，”明闻言，撇了撇嘴，似要哭出来，“奴才不知道该怎么说，奴才与尔晴一起服侍娘娘多年，如今奴才恼她，知道是自己不对，可是奴才就是忍不住，尔晴她，她不应该这么做！”
皇后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你一直以尔晴马首是瞻，有时候连我的话也未必肯定，却定会听她的，到底是何事，能让你说出这番话来？”
“尔晴……尔晴她……”明犹豫了一下，一狠心，“尔晴她心仪富察侍卫！”
皇后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额头，明连忙上前来，接手过来，为皇后轻轻按着太阳穴，只听皇后轻轻地问道，“然后呢？”
“娘娘，您、您不意外吗？”
明大奇，皇后怎是这种反应。
“不光是尔晴，你不也是么？”
皇后微微闭了眼，说道。
“娘娘！您您误会奴才了……”明一时慌乱，舌头打结，“奴才那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奴才早就、早就不……”
“好了，每次傅恒来看我，你们这些个小丫头的心思全部都挂在脸上，我还能不知道么，不过尔晴也喜欢傅恒，我倒当真是没看出来……”皇后闭着眼，看不见眼底的心思。
“娘娘，您可知，皇上昨夜原本是来赦免魏璎珞的。”
明道。
“知道，我听见了。”
皇后道。
“尔晴是故意让皇上瞧见璎珞和富察侍卫在一处的，皇上这才发了火，恼了富察侍卫。尔晴还叫我不要说出去，我先前答应了，可是没想到富察侍卫被下了天牢，璎珞也被押了慎刑司，我现在后悔了，我当初就应该跟皇上说，尔晴是故意的。”
明不甘心地说道。
“没用的，”皇后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皇上想要处置谁，任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那璎珞怎么办，娘娘，那慎刑司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明扁着小嘴，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今日已开口赦免了傅恒，我便不能再提璎珞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我会想办法的，夜里你去慎刑司走一趟，皇上说了不会要她的命，那些行刑的太监们怕是还不知道。”
皇后悠悠道。
“是，奴才省得了。”
明点点头，“也不知璎珞在慎刑司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皇后低低叹了气，又闭上了眼。
明便不敢再说话，放下床帐也退下了。
明依皇后的话，夜里悄悄地去了趟慎刑司，临走时特意看了眼尔晴的屋子，走后又刻意七拐八拐了些路，确定没人跟着她，这才急匆匆地往慎刑司方向去了。
远远地在慎刑司门前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定睛看去，不是傅恒又是谁。
“富察侍卫！”
明低呼了一声，急急上前将人拦下。
“明姑娘。”
傅恒在天牢里关了一天一夜，寒气渗得唇色有些发白。
“你可不能进去，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璎珞就真的活不成了。”
明急道，自打听了皇后说的那些话，明的脑子也难得清楚了些，既然皇上对璎珞有意，哪里还能容得下她与傅恒再度接近。
“我知道……”傅恒语中酸涩，哪怕是重来，有些事情仍旧有心无力，头顶那皇权，犹如密不透风的天，无处可躲又无力反抗。明知她就在里面，不能见，不能救，只能站在这一墙之隔。
“明，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她一面，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傅恒知道明能来，定是有了皇后的旨。
“这……”明犹豫了一下，定神道，“你跟我来。”
一炷香后，慎刑司自大门进了两个人。
“明姑娘，魏璎珞就在这儿了。”
当先的太监将明和她身后的太监领了进来。
“把门打开。”
明道。
“这……”太监为难。
“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让我交待她，她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你确定我隔着这么远的门说，她听得见？”
明狠狠地剜了太监一眼。
“是，是，奴才这就打开。”
皇后二字如同惊雷一般，小太监再无二话，赶紧打开牢门。
明跨了进去，身后的太监弓着身子，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也要迈步进来，却被拦了下来。
“那是娘娘赐的金创药。”
明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便足以说明这个人是主子不让死的，于是再没人敢拦。
“你们离远些，主子们的话，有时候听到了是要掉脑袋的。”
明又道。
慎刑司的几个太监立刻退得远远的，直到看不见影儿。
待人走远了，明急忙走近魏璎珞，在她身边蹲了下去，却听得“扑哧”一声轻笑。
“明姑娘真是好大的谱，连我都被吓着了呢。”
魏璎珞说罢，慢慢地自地上坐起，抬头望向明，她长发凌乱，衣衫被鞭笞得破破烂烂，依稀可见狰狞的伤口，染了血的衣衫粘在伤口上，触目惊心。
而那姑娘，坐在地上，苍白的小脸上挂着笑，只顾望着明，轻轻起唇，露出小巧的贝齿：“皇后娘娘醒了，是不是？”
“是，娘娘醒了，”明蹲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魏璎珞这满身的伤，“你就知道惦着娘娘，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笑。”
“伤些皮肉，死不了。”
魏璎珞想给明擦眼泪，伸出手，见了自己满手的血，还是罢，便又放了下去。
却落在了另一个手心里，那只手，白皙干净，指节修长分明，擎着魏璎珞累累伤痕鲜血淋漓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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