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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冬,江陵,征西大将军府,桓熙说道:“父亲,新来的三千户流民已安置于城外,尚缺寒衣、木炭。.”
桓温手中给谢尚写信,随口问道:“耕牛、稻种是否备齐?”来春开荒种地,若无耕牛、稻种,流民将束手无策。
桓熙说道:“这……”
桓温抬头看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袁郡守亡故,少了治理之人。”
桓熙脸热,心想:“我平生只擅武事,却让我文治。”说道:“恰好诸葛征夫要一千户流民,我还道凑不齐。”
桓温问道:“武陵缺少农户么?”
桓熙说道:“因水贼为祸,郡衙缺少钱粮,所以他才想招些流民耕种。”
桓温摇头说:“征夫不过使二虎竞食之计。”
桓熙疑惑道:“二虎竞食?”
桓温懒得解释,说道:“他既要人,给他便是。不过还需凑些耕牛、稻种,免得他求诸庾家。”
桓熙称是。
这时,亲军司马郭翼入堂来禀:“大将军,邺城来报,说石虎诛杀太子石宣,举国震动。”
桓温一听,毛笔掉落,问道:“什么?”
郭翼说:“石虎已诛杀太子石宣!之前传闻赵国太尉石韬为石宣派人所刺杀,如今石宣又谋刺石虎,终被处以极刑。石虎因此卧病,立十岁子石世为太子。”
桓温起身来,在堂中来回踱步,脸色凝重。
桓熙问道:“石虎一旦身死,主少国疑,赵国势必衰落,父亲却为何愁眉不展?”
桓温说道:“即便赵国势衰,仍有四十万精骑。我荆州兵少,难以纵横中原。”
桓熙说道:“朝廷一旦北伐,定以阿父为主将,都督荆、淮之兵,倒也不少。”
桓温不置可否,说道:“我明日就赶往襄阳,操练兵马。”
桓熙拱手道:“孩儿愿一同前往!”
桓温说道:“不必,先顾好过冬百姓。”
桓熙低头道:“孩儿遵命!”
襄阳以北,赵国南阳境内,有桐柏山。山中有一秀谷,名为藏风谷。谷中有一险峰,名为望气峰。峰下有一洞,名为鬼洞。洞前有一泓潭水,因深而幽暗。潭边有一府,名为鬼府,十数屋舍,正堂飞檐斗拱。
幽潭升腾白雾,连着鬼府也弥漫着阴森之气。
山径上走来三个人,中间一人用黑布蒙头,被两个戴着鬼头面具的汉子挟持,往鬼府去。
入了堂屋,这才将被挟持之人的头罩揭去。露出面容,正是范贲的弟子李素。原来他随师父攻打成都,范贲为杜云、鼓桴所杀,他虽中箭却逃得性命。
李素睁眼看了看,见堂中明亮,白天也点着灯火。上首坐了一人,年过半百,颔下一部粗须,半黑半白,双目炯炯有神。他头戴缁布冠,身穿紫罗袍,腰上佩剑,有大将之风。主座后面挂着黑色帷幕,上边写一个大大的白色“霊”字,远远看来,竟是一幅巨大的招魂幡。下首左右两侧坐着头戴面具的武人,靠里者为牛头、马面,往外则是各色鬼头面具,皆身穿黑袍。
李素朝上首拜倒,说道:“在下李素拜见童帅!”原来,这童帅就是祖逖麾下故将童冥子,曾与莫虚之共创鬼社。
童冥子对李素说:“请起!”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李素说:“谢童帅。”站起身来。
童冥子问道:“你就是范天师的弟子?”
李素说:“正是。”又道:“先师起兵于蜀地,无奈天道未济,饮恨而终。为求替先师报仇,李某才寻至此地。”
童冥子问道:“尊师是被谁人所杀?”
李素说道:“杜云,此人乃桓温麾下司马、莫虚之弟子。”
童冥子看一眼坐在下首的一个“校尉”,问道:“隐之,可认得杜云?”
那“校尉”拱手说:“听闻家师收有一弟子,名为杜云,不过未曾相识。”这“校尉”正是莫隐之。
童冥子说道:“如此说来,这买卖做不得。”
李素看不穿莫隐之的面具,心想:“未料这鬼社中还有莫虚之的弟子,真是不巧。”
莫隐之说道:“自家师反出鬼社,已与我恩断义绝。”
童冥子斥责道:“隐之此言大逆不道!若非当年莫虚之于谯郡收留,哪有你今日性命?”
莫隐之拱手道:“卑职失言。”
童冥子又说:“莫虚之杀不得,不过你师弟杀了也无妨。”
李素一听,大喜过望,忙说道:“若能得报师仇,李某愿献上黄金百两。”
童冥子说:“你错了,无论是否杀死杜云,都需交上黄金。再者百两黄金,还不值得校尉出手。”
李素心想:“这鬼社的买卖真是稳赚不赔,用人还分价钱。想必校尉是其中高手,价钱与众不同。”拱手说道:“那李某暂且告辞,待取来黄金再说。”
童冥子拨手示意,让他们退下。
面具人又给李素戴上头套,挟持而去。
待李素走了,主座后面的帷幕掀开,推出一辆小车。车上坐着一个光头,却身着道袍,极不相称。且他这光头“寸草不生”,连同眉毛、胡须一根不留。只是满脸的皱纹,已显出其年迈,肤色发白,可见其气血不调,少见阳光。在他身后推车的是个女子,花容月貌,竟是雪仙。
童冥子见光头出来,稽首道:“拜见师叔!”
原来这光头是童冥子的师叔,道号玉函子。
玉函子对他说道:“免礼。”
童冥子直起身来,笑道:“师叔今日气色不错。”
玉函子说道:“听闻范天师有轻身之法,可使人延年益寿,你怎么不问他要来?”
童冥子说道:“哼,范贲枉称天师,却不知天数!败在莫虚之弟子手下,可见其没什么真本领。”
玉函子看了堂中人物一眼,说道:“你这话连同隐之也一齐贬损了。”
童冥子想想也是,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这笑声好似孩童般烂漫,于这阴森的堂屋中格格不入。止住笑,他对莫隐之说道:“隐之切勿见怪。”
莫隐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他也朝玉函子稽首道:“拜见师叔!”再对童冥子拱手道:“家师曾说范天师武艺胜过于他,料想战阵之上武艺再高也是枉然。”他之所以称呼玉函子一声师叔,是论门派辈分。莫虚之门下属少微派,玉函子、童冥子属丹仙派,虽派别不同,却系出同源,皆源自葛氏道。
童冥子说道:“如你所说,这李素又何必求诸鬼社,自去找杜云报仇就是?”
莫隐之心想:“那杜云为杜太傅第三子,论年纪该不比这李素大,武艺果真这般了得?”他不知道李素虽比杜云年长,但师从范贲时日却短。
玉函子说:“听闻那桓温又来襄阳练兵,隐之可去刺杀之。”
莫隐之一听,说道:“这……”看了童冥子一眼。未有其命令,怎敢擅自行动?
童冥子却看雪仙一眼,对玉函子笑道:“师叔太过宠爱雪仙了。”言辞浮浪,表情猥琐。
玉函子脸色由白转红,呵斥他道:“放肆,安敢胡言乱语!”他双腿残疾,平日受雪仙照料有加。
童冥子忙屏住嘴巴,换了一副恭敬样貌。
堂中右侧一个校尉摘下面具,眉毛花白,胡须却乌青,有鹰视之像,对童冥子拱手道:“童帅,而今大晋收复西川,桓温乃中流砥柱,怎能杀之?”
童冥子说:“乘风所言不差,桓温终归有功。”
玉函子说道:“桓温固然有功,然而也有过,他平定蜀地戕害多少百姓?”
童冥子笑道:“师叔未经兵事,未免求全责备。想当年祖帅北伐,虽举仁义之旗,然而取谯郡时,百姓遭义军劫掠、杀害者亦不在少。我知道雪仙身负大恨,不过此乃私仇,鬼社不应牵扯其中。”
雪仙听了,轻咬嘴唇,黯然神伤。
玉函子说:“哼,你道桓温能与祖士稚相比?我观他脑后生有反骨,又拥兵自重,必成祸患!”
童冥子脸色微变。
乘风朝玉函子拱手道:“反骨之说虚无缥缈。先前庾翼有心北伐,朝廷不准。今桓温有克复中原之志,却忌惮他兵多。试问祖士稚复生,又能如何?”
童冥子说道:“世事难料,不妨留他性命,以观后效。”
玉函子捶着大腿,悲声道:“若非那叛徒葛无双,我怎会受今日苦楚?可惜师兄早逝,不能替我洗雪冤屈。”
童冥子面色铁青。
原来玉函子的师兄名叫葛阳子,也是童冥子的师父。葛无双别号跛脚仙,为玉函子的师弟,一齐在三清山修道。
丹仙派尚丹鼎,为成仙炼取金丹,收集天下奇药。然而一旦用错了药,往往不能飞升,反而落入黄泉。葛阳子就是因为服食了丹药,早早仙逝。葛无双也因服药,瘸了一条腿。当时童冥子学艺已成,师父死后,便下山投靠父亲。其父童建乃祖逖帐下部将,后来于两军对峙时,叛投赵国,反被石勒所杀。
童冥子因此背负骂名,受人歧视。然而祖逖却对其不加怀疑,反更加重用。童冥子不负所望,累功任前部先锋,骁勇不让莫虚之,同为祖逖肱骨。
再说玉函子,师兄死后,便与师弟葛无双继续炼丹。在此其间,葛无双还收了桓温为徒。
葛无双最是通晓药理,玉函子常搜罗天下奇药,交给他炼丹。终于,被他们炼就两枚金丹。玉函子服用金丹之后,不想瘸了两条腿,且须发、眉毛脱尽。而葛无双拿着另一枚金丹不知所踪,被玉函子视作叛徒。玉函子以为他拿走的是真金丹,给自己的却是假丹。他不光恨葛无双,连桓温也一并仇恨。
童冥子听到“叛徒”两字如被锥心,想到父亲之事,不禁气血翻涌。深深吐纳一番,压住真气,对玉函子说道:“师叔,葛师叔生死不明,未见得是故意加害。”
玉函子歪着鼻子呵斥:“你还叫他师叔,可恨,可恨!雪仙,快送我回屋,真气煞我也!”
雪仙推着小车,将玉函子送出堂屋。
等他们走了,童冥子露出笑容:“嘿嘿,这老贼终于走了,将我耳朵都聒噪出茧子来。”说着,用小拇指抠抠耳朵眼。
莫隐之听他数落玉函子,拱手道:“童帅岂可非议师叔?”
确实有违尊师重道,童冥子打了个哈哈,说道:“童某失言,罪过,罪过!”
乘风说道:“不光桓温不该杀,杜云也不该杀。.”
童冥子不解道:“哦?”
乘风说:“据我所知,那杜云骁勇善战,他日必能北疆立功。”
童冥子说道:“我已答应李素,怎能反悔?”
又有人开口:“乘风兄,方才李素在时,你为何不说呢?”
乘风对那人道:“只因莫虚之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你这酒鬼,平日也不见多舌呀。”
那人案上放着一个酒葫芦,面具与旁人不同,还露出嘴巴,似乎是为了方便喝酒。他摘下面具来,胡子拉碴,却眼冒精光,说道:“今日酒喝得多,话也就多,嘻嘻。”
童冥子说道:“要怪就怪他师父反出鬼社,杀了又何辜?”
乘风说道:“当年莫虚之行刺夏侯忻,于国有功。只因此事有违道义,这才弃鬼社而去,避居世外,情有可原。”
童冥子说:“道义,天下哪有道义?”
酒鬼用手撑着席子,懒散的说道:“童帅,人言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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