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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身材颀长的男子款款悠悠而至，混着黄昏淡淡的水汽，仿佛从仙尘走来一般。
安玖歌自是不解的，方才还好好地在自己暖阁里呢，一溜烟人都不见了。念在他才是她的夫主，她也不好多问，便只悄声跟在他身后出府了。
刚至承天门，就已闻见宫里的莺声燕语、鼓乐笙笙。
夕阳洒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泛开了一片片黄色的光晕。这笙箫鼓乐，这黄昏下的红色墙头，瞧着竟有几分暮夕颓败的绮靡光色。
越走近，笙箫鼓乐之声越响，直到进了宫门，两位侍女迎上来带路，安玖歌方缓过神来。
宫里浓郁的胭脂香粉扑面而来，她已经感到略略不适了，不过望见夜连城那平静的侧颜，她倒是定心了许多。
他与她走得很近，阔袖相拂，他索性抓起了她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小手，藏在自己温实的掌心里。
她听见他在自己耳旁细语，“别怕，你只需跟着我，我会教你怎么做。”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不过此时他的只言片语确是带给了她莫大的安心。兴许是习惯了他冷冰冰的样子，他稍一柔情，便能暖了心头。
安玖歌诺诺地应了声，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进殿参拜，一切都妥妥当当的。她虽不懂这古代的礼数，可她依着别的王妃，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
因此，倒也未出差错。
皇帝赐座，按规矩，已经封王有宅邸的皇子应先依次顺着首座排下来，如此，夜连城前面有太子夜横泽和四王爷夜卿墨，而太子现在牢中，他当是安排在首排二座的。可皇帝却将夜连城夫妇按着八皇子的第八顺次置于那些没有封王的皇子中间。
安玖歌偷偷望向夜连城的神情，却发现他好像不以为意地始终噙着一抹恭顺的笑意。
她心下不由得替他愤愤，明明是功绩卓越，明明被封了王、赐了宅，不就是因着母亲是宫女出身，同样是他的儿子，皇帝竟如此偏袒。
倏地，一双眼睛看得她发毛，那般怨毒的眼神，她当真是许久都未瞧见了。
长姐安如意。
她安然地坐在女宾席，优雅地端着手中的琉璃玉盏，斟上满满的一盏，在她面前一晃，一口闷下，本是平常的遥遥敬酒，只是那漆黑的眸子带着颇多挑衅。
她一凛，旋即撞上身侧夜连城那深渊静水似的眼波，心头略略一舒。是啊，她在现代多少场面没见过，还怕她一个深院里的闺阁女子不成。
鼓乐还在继续，舞女换了一波又一波。片刻后，北疆的长公主带着小世子方至。虽说是小世子，但其实看着也要十六七的模样，出落得一派翩翩君子的别致模样。
“啊！”
安玖歌突然感到臂腕上一阵疼痛，猛地转头看着夜连城，怨恨道：“你干嘛！”
夜连城面色阴冷，将方才掐了安玖歌的手徐徐放下，幽深地看着她道：“不许看本王以外的男子。”
安玖歌微微一蹙眉，而后掩上帕子到唇边，浅声嗤笑。这个臭夜连城不会是在吃醋吧？她不过是多看了那小世子几眼，至于这么小气么。
她嘴角含了一缕快意的笑意，“吃醋了？”
夜连城斜睇着她的眸子无比阴寒，良久，就如此斜瞥着她，这冬日本就很冷，被他这么一瞧，点再多的火盆也暖不起来了。
他不回答她，她便猜夜连城是真的吃醋。不过如此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在她眼里还是小屁孩，怎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呢，这个夜连城，真是防得紧。
夜连城仔细地拨着手中亮澄澄的橘子，将它递到安玖歌面前，冷声道：“本王是怕你又惹出什么是非，给自己、给本王摊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这么说来，倒显得是他思虑周全了。不过这么多天来，夜连城什么德行，安玖歌多多少少是了解了的，便也不放在心上。
迷迭暖香幽幽浮荡在空气里，撩人心扉。仿佛跟着这渐渐激荡的鼓乐声，人也变得亢奋起来。
安如意款款走来，她的嘴角蓄起一点笑意，不过那越来越深的笑意中微微散发着寒气，在这暖香弥散的殿堂里，有些格格不入。
她单薄的身影柔媚无比，要不是出自武将之家，旁人根本信不得她从小习武。此刻的她就像一片纸片似的缓缓飘至安玖歌面前。
她福了福身子，“参见八王爷。”
却，没同她的妹妹八王妃行礼。
她高高挽就的凌云髻上，缀着点翠的祥云凤簪，蝶戏牡丹金步摇，一串淡碧水珠流苏悠悠坠下，贴于额际。好一副富丽华贵的模样。
这还没做上太子妃呢，太子妃的装束倒先扮上了，她倒是真也不怕落人口舌。要是哪日真的做上太子妃，那风头还不得盖过皇后去。
太子已经够傻，未来还要娶这么个傻东西，这两个人混在一处，洛天国的时日恐怕真真是要不多了。
安如意端起酒盏微微颔首，“这么多天，我们姐妹二人都不曾好好说说话呢。”
夜连城明白她的意思，悠然起身，拍了拍锦袍，准备离去。
安玖歌愕然。
这个臭夜连城这是要临阵脱逃了吗？又丢下她一个人？她虽不惧长姐安如意，可是她当真一刻也不想与她多待。
她恳求地凝眸望着夜连城，夜连城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开。
安如意很自觉地顺势坐到她身侧，为其斟上了一杯，启唇道：“妹妹，母亲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这一个月的时日也快到了，你可别忘了四姨娘的断肠散……”
她盈然间透着明丽的笑意，远看真以为是姐妹二人在叙旧情呢。
这事前些日子被夜连城知道后，他就派人偷偷走访民间的名医，但凡稍有眉目，就将人集结到城外的私宅中研讨，不过她也不知这断肠草的解药是否炼成了。
安如意见其面色平静，不惶不急，她自己倒是有些急眼了。
“你可别忘了，这四姨娘是你的亲生母亲！”
安玖歌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多谢长姐提醒，妹妹与四姨娘的骨血之情妹妹自然明白。只是长姐，妹妹打小愚笨，这等事妹妹实在是没有脑子做得来，还请长姐与母亲再宽限些时日，妹妹定当将此事办周全了。”
她刻意贬低自己，当然知她这个傻长姐会相信。不过她这么做才不是为了讨好她们母女二人，她只是想为四姨娘再拖延一些时日，好让夜连城请来的高人们能够研制出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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