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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的时间里，玄镜号称元婴之下最强的修士，阿谀奉承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眼看两人要翻脸，掌门连忙打圆场：“是桃花姬自己用第二元神当替身，所以一时半会没追得上。”
想要打杀一名同为金丹后期的修士谈何容易？先不说这些修炼上千年的老怪物们手中存着奇奇怪怪压箱底的东西，就是让对方惹急了，万一自爆，整个天境宗都会毁掉。
旁人或许会顾忌掌门的颜面，但，玄通和玄镜不会——两人相顾无言，紧张的气氛逐渐堆积。
掌门说：“为了秘境，你们就忍忍吧。”
显然，青泉峰的秘境通道并没有被成功瞒下来，从今日桃花姬的行为来看，对方在天境宗逗留数天，尚不知晓布置了什么机关。
玄镜神色微动，眉头微微放开——他穿着一袭紫衣，神情严肃，不怒自威，比起玄通来说，看上去更像一位大能。
“你……”玄镜正想说什么，却被玄通冷笑一声打断：“秘境？关我什么事？”
“那就打！”打到你老实！
话还未落，玄镜的子夜剑便出鞘袭来，湛蓝铮地一声飞起，两把灵剑的剑气引起一阵狂风，吹倒了四周的大树。
看热闹的苏锦：“……”
先是桃花姬，后又是两名金丹真人动手，天境宗这一晚上热闹极了，不远处逐渐有弟子探头探脑地围观，被师长们呵斥回去。
大能们的打斗也是普通弟子能围观的？君不见，苏锦已经快被出吹上天去了吗？
掌门到底没打算见死不救，他将苏锦护住，也是在此刻，他才想到平日玄通对这个弟子的纵容，眼睛一亮：“快，你劝劝你师父！”
怎么劝？
这无疑是让苏锦一个人去承受玄通的怒火——这怒火已经憋了数百年。
苏锦悄悄拍了断剑一下，断剑嗡地长鸣，苏锦无辜地问：“您刚才说什么？”
“……”
这一场战斗比想象中来得更为焦灼，按说玄镜这百年内未曾停歇，又在修为境界上比玄通高上两个档次，可真打起来，却困难无比。
玄通号称“天心剑”，其中奥义便是“剑为我心”——心之变，剑之变，随心所欲，一往无前！
又一招落空，玄镜气息微窒。
他的脑海中闪过之前无数次同玄通的比拼，这些比拼他总是输多胜少。旁人学剑大多是按照简谱一个一个动作模仿过来，可从一开始，玄通就能将剑招当成玩具摆弄。
当他阻止时，玄通总是无所谓地说：“练剑练剑，一板一眼的，到底是你练剑还是剑练你？”
在他看来异想天开的做法，却在他们的师父那里得到了赞赏，一向看重他的师父叹息着对他说：“你要努力，否则他很快就会超过你了。”
果不其然，晚他十年入门的玄通，以闪电的速度超过了他，将他从大师兄这一名号所赋予的荣誉踩在脚下。
几百年过去，凭借着坚韧不拔的努力，他早做到了随心所欲，对于剑，他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心得体会。可，比起天马行空的玄通来说，他仍然缺乏一些东西。这时，他才终于理解了师父语气中叹息。
但，那又如何？
他也有自己的法子——既然剑意随意，那他就攻心为上。
玄镜沉稳地手腕一抖，变了招。不过三四招，玄通就察觉到了端倪，猛地退开，脸色大变：“……你？！”
这几招，正是当年他们炼气期一起试炼时，玄镜为了从海怪手里救下玄通时用的，也是玄镜第一次将几套剑法里招式套起来用，四不像，但很有用。
那一年，玄镜救下了玄通，受了很重的伤，足足在床上养了小半年。玄通愧疚无比，在玄镜病床前亲口说：以后不捣乱，听大师兄的话。
时隔多年，当年人和事回忆起来竟然有些模糊。但愧疚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
玄通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重新看到这几招，不禁悲怒交加，一时疏于防备竟然被打落峰下坠引起的身体不适，连同心中源源不断地涌现的失望，让玄通皱起眉头。
“师父！”
断剑伴着苏锦的惊叫飞了出去，两把灵剑托起玄通。玄镜面无表情地收起剑，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旧人：“妇人之仁！”
苏锦奔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们走！”苏锦冷冷地看了玄镜一眼，以他的聪明，早看出了其中的文章。
湛蓝和断剑一左一右护住苏锦和玄通，两把灵剑轻鸣，警惕地保护着主人。
“站住！”玄镜冷着脸拦住苏锦，“你还没有说清楚，你和桃花姬是什么关系？”
苏锦露出奇怪的神色。
他是有苦难言——在随口忽悠执法堂时，原主和他真的只知道桃花姬一位魔俢，原本只是拖延时间的借口，却没曾想，桃花姬真的出现了。
出现倒罢，他的便宜师父，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没有追上去。
整个天境宗，怕是只有玄通和他知道恐高症这么一回事，但在外人看来，手下留情的玄通的言行里无不显得可疑！
“拖回去，用搜魂术。”玄镜杀伐果断地说。
掌门：“这……”他是老好人，相比起来，反倒玄镜更像掌门。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玄镜话落，果真有执法堂的弟子飞过来，伸手要去捉拿苏锦。玄通冷哼一声，将苏锦拉回身后，语气虚弱，却有一股磅礴的力量。
执法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止步不前。
“拿下！”玄镜喝道。
玄通胸腔起伏，显然又一次被点燃了怒火，他冷哼一声，剑光四射：“凭你？”
方才被打散的剑意竟又在短时间里重新聚拢来，甚至比起刚才，此刻剑意中透露着一往无前。
这徒弟就如此重要？竟然能够让玄通短时间内重新振作？眼看还要再打一场，玄镜心头微微迟疑。
再打一场，他能打赢吗？
他不敢确定。
还好，掌门立刻使出和稀泥**，扯出个笑：“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玄通心头划过绵绵无尽的失望，他凝视着玄镜这张熟悉的脸庞——自从筑基之后再也没有变过的面目，人还是那个人，可那陌生的眼神，无不一寸寸地打碎他的仅有的回忆。
“通道我不会插手，你尽管放心。”玄通不想再待下去，扔下一句，挥手间开辟通道，带着苏锦回到素月峰。
玄镜没有追。
掌门看了他一眼，尴尬地打着圆场：“这开辟空间的手段很熟练啊，哈、哈哈。”
·
回到素月峰，玄通先闷不做声地开了一瓶酒——那是苏锦刚酿好的桂花酿，比起上一回的樱桃酒味道更为甜腻，也更得玄通的喜欢。
孤月山高，凉风习习。
玄通独自斜靠在树干上，仰头痛饮一杯甜酒。苏锦识相地钻进了厨房，烤一只兔子作为下酒菜。
“……你想问什么就问！”玄通掰下兔腿，说。
苏锦：“没什么想问的。”
他又不傻，对于当年小岗村的故事有所猜测，今日玄通和玄镜的对峙，不过是验证了某些事罢了。唯一没有猜到的是，这格格不入的两位仇敌，往日竟然感情甚笃。
“那我有话问，”玄通冷笑一声，啪地一声放下酒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以为自己有九条命？”
自苏锦入门以来，他身边的意外都没断过，要说这和苏锦本人没关系，玄通是不信的。
苏锦无辜地眨眨眼。
“闭嘴，你没有主动找事，那宋聚海怎么算？”苏锦的小手段，对于同样与剑灵有极高好感度的玄通来说一眼就能看穿。
苏锦猛地反应过来：“善后……是你？”
宋聚海能进入剑阁，显然家庭和师门都有些背景，在剑阁被杀之后他的师长不闻不问，显然不符合常理——原来是玄通在背后兜底。
玄通有意指点他：“我给他的师父找了点茬。”
对方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一名炼气期弟子的死活。低修为弟子命如草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这也是为什么苏锦受到许多练气，甚至筑基期弟子羡慕的原因。
玄通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苏锦难得有点不自在，脱口解释：“我没想到你……我杀他，是为梅姑娘，也为自己。”
“不然你还能坐在这里？”
苏锦沉默。
“以杀止杀，可。但你要守住自己本心，不要被杀戮的**俘获。杀人易，救人难，我希望你在任何一件事上，能选择困难的那一条路。”
夜色深沉，夜风晓畅，银色的月光倾泻一地，玄通坐在树下，仰头闷了一口酒，遥望远方。
苏锦坐在他身旁，心中的弦随着风的韵律轻轻颤动，他想抓住些什么，却无一所得。
“那，你呢？”
“？”
苏锦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走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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