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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打了人,很快就领略到了陆存的怒火。
最直观的部分,就是苏锦的公司第二天就用特快加急送来了解约的合同,为了尽快甩掉苏锦这个包袱,将公司摘出去,解约合同中给出的条件竟然还不算差。
苏锦压着没签,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一番。
这公司也真够怂的。出了事就将人推出去,一点麻烦都不想沾染,怪不得艺人稍微有点名气就跳走。
但没过多久,苏锦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陆存的能量。
从第二日开始,小区门口就有陌生男子游荡,单看气质,便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见苏锦整日没出门,傍晚时,对方还贴心地奉送上一份大礼——
“这是谁弄的?”
伴着白河一声惊呼,苏锦也看到了楼道墙上的血色骷髅头。画作被发现时血迹未干,顺着墙角滴滴答答向下流,整个走廊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你干什么?”墙边,苏锦伸指头抹了一把,凑近鼻子。白河原本就晕血,见到这一幕,更是吓得肝肠寸断。
苏锦慢条斯理地用纸巾将手指擦干净:“鸡血。”
白河:“……呕!”
小区的保安报了警,苏锦虽然不觉得这会有用,但也明白,他们再住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你看起来很淡定。”在转移到另一处房产的路上,白河问道。
对于苏锦这个人,白河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了。
他不懂苏锦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说接近陆丞言是为了名利,可随着一系列变故后,陆丞言是否能痊愈都尚未可知,更别提能给他资源。
按道理,苏锦一系列黑料被曝光,网上的水军早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分分钟拉出去凌迟才足以平民愤,想要借此艹热度无疑是一条死路。
这还不只是最致命的——他还得罪了一个完全得罪不起的敌人,并且和签约公司掰了。
在白河看来,苏锦的一系列做法无疑是任性的,看上去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所想的所关心的全都是陆丞言的病情,仿佛心中除了陆丞言之外,丝毫不关心其他。
白河开着车,心里有些微妙。
他找不到能解释苏锦行为模式的答案,而当理性无法得到解释时,往往就会转向形而上。
不是吧。
白河觉得自己越想越可怕了——他怎么会觉得苏锦,是真的喜欢陆丞言呢?
可除了爱情这一个成年人羞于说出口的解释,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白河神情诡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苏锦一眼,后者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没能注意到白河复杂无比的眼神,这让白河思绪越跑越远——
那陆丞言呢?
白河是知道的,生病前的陆老师当然对苏锦有点兴趣,但这兴趣最多只能支撑两人玩一阵子。谈感情,无疑是个笑话。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被老板折腾地够呛,又或者因为这一段时间的相依为命,白河竟然为苏锦生出一丝丝柔软的担忧。
“你知道小陆外祖家现在在哪个国家吗?……白河?”苏锦问。
白河反应过来:“我可以查一查。”
下意识答应下来,白河又诧异:“有什么关系吗?”
苏锦将自己的猜测又讲了一遍,正想趁机和白河灌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能满足于现状”的鸡汤,哪知道对方竟然转过头,一脸惆怅地看着自己。
什么鬼?
苏锦被看得心里发毛,正想问,白河却叹了口气,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苏锦丈二摸不着头脑,身旁沉默了一路的小陆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苏苏别怕,我保护你。”
苏锦嘴角抽搐,他根本没有怕的好吗。只不过,有时候正是说什么来什么。
车辆刚驶入别墅的车库,白河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王导?哦对,陆老师正在跑步,有什么事您说。哦,是这样啊,好吧,没事没事。行,我一定转告,再见再见,常联系。”
挂掉电话,白河脸上堆积的假笑犹如冰雪消融:“《周天奇侠》的男二飞了。”
苏锦一挑眉,意识到这个《周天奇侠》里角色,是之前陆丞言补偿原主而送的“分手费”。
虽然制作方反悔的确有苏锦名声的问题,但这好歹是陆丞言亲自出的面,也太打脸了吧?
很快,小陆便在白河的解释下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本沉默的他此刻更是紧蹙眉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他心里翻腾的怒火。
偏生得《周天奇侠》的制作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晚上打来电话赔罪。
这一次,白河就不方便再接,好在小陆模仿陆丞言颇有经验,也不担心露馅。
“哎哟陆老师,我真是刚才才知道您和陆董的关系,您也真是,父子之间闹别扭,吓得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够呛。上午都是小王大惊小怪,我已经训过他了。那个角色呀,还是给您留着。”
这制作人说完角色,竟然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兜兜转转一圈之后,这才说明来意:“陆老师呀,什么时候帮我也引荐引荐陆董啊,我一个哥们儿,对地产行业也有点意思……”
陆存就是地产行业的大佬,是从影视转型做别的行业中最成功的。
挂了电话,小陆脸色铁青。他想到了自己不久之前的豪言壮语,此刻显得无比可笑。不够强大,拿什么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母亲是,苏锦也是。
“你去哪?”
小陆第一次没有理会苏锦的呼喊,上楼,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让他安静一下吧。”苏锦没追,反倒缓缓坐下来,“人总要面对现实。”
白河低头看了一眼苏锦,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有这样一个拦路虎在,苏锦的感情之路怕是不容易。
·
雄性在青春期的一段过程中,总会下意识对自己父亲产生一种对抗,无形中将打败父亲作为自己长大成人的标志。
陆丞言的情况更为复杂。
战胜父亲,不但能让他摆脱束缚,从某种程度还能“审判”对方当年犯下的罪行,让对方彻底意识到自己是有罪的、可耻的。
陆丞言就是背着这样的信念负隅前行,一步一步,爬到了行业的。可是,等他站在最高处,看见远处壮阔绮丽的风景时,他发现自己曾经作为目标的父亲,已经走向了另一片天地。
对方因为他的成功而感到懊悔了吗?没有。
他践行诺言,十年如一日奋力拼搏,修身养性,循规蹈矩,不敢行乱踏错一步,对方意识到自己的肮脏、卑鄙、无耻了吗?
……没有。
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改变另一个人。
相反他的父亲仍然凭借着那一套丛林法则,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游刃有余,不断地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他在遇到了一个叫做苏锦的人时,心中着魔似的想起一个声音:不过是玩玩而已。反正,他也不可能赢。
作为人格之一的小陆当然不知道主人格的心路历程,此刻的他,只是觉得茫然无措。
好似一只小船飘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里,四周无所依靠。
苏锦将他当孩子,可他却比别人想象中的懂得多。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复苏,让他能够清楚周围到底发生着什么。
苏锦被经纪公司解约,苏锦被陆存威胁,苏锦差点丢掉角色。
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借着“陆丞言”的势力周旋。
小陆将“陆丞言”这三个字认真念了一遍,突然想:如果现在在苏苏身边的不是他,而是陆丞言,一切都会不同吧?
晚上。
吃过晚饭,小陆示意白河去他的房间说话。
白河的惊讶溢于言表。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他与小陆的交流寥寥无几,对方的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苏锦,主动找他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你想了解……陆丞言?”听完小陆的要求,白河更是惊得够呛。陆呈的前例在先,白河吸取教训,从不多提陆丞言,就是担心对方产生反抗情绪。
可现在,小陆主动提出要求。
这到底是好是坏?白河不得而知,只好斟酌着语言,尽量客观地叙述陆丞言的这十年,一边说,还一边担惊受怕地观察着小陆的表情。
“如果是他,现在会不会好一些?”小陆低着头喃喃地说,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问白河。
陆丞言在的话,会不会好一些?——答案是肯定的。许多人脉和资源,是需要陆丞言自己出面周旋,如果他在,至少陆存那边不会闹得这么难看,一点余地都不留。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小陆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白河欲言又止,他想说事情其实没有想的那么糟,不必将所有都扛在自己肩膀上,苏锦很强大,不需要别人保护。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莫名地,白河更加惆怅了。
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是,白河拜托的朋友查到了陆丞言外祖的情况。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没预想到的结果。
两个老人并没有出国,他们就住在本市。可住在同一座城市,却不让外孙知道,这无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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