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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江其实也称得上是鱼龙混杂之地，只是官民居住的地方离得近，敢闹事的少。
岁首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大朝会，几个他们最不敢招惹的官员都进京去了，一些宵小也胆子大了起来。
白日里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久居在淮江的人却能察觉到其中的暗涌浮动。
一时间人人都有些自危，加上林清眷的特意提醒，安辞也敏感的发现周边的铺子关门比起原来要早了。
她负责的这间铺子在的街上，都是类似杂货铺首饰铺之类的店，少见有摊贩，算是治安比较好的地方。
就是这样，也让她有些提心吊胆的，天边一泛红就赶紧关门回府了。
但过了几天发现周围好像没出什么事，她就有些松懈下来了，虽然潜意识里还有些对生人的警惕，但往来铺子里的不是姑娘就是小厮模样打扮的，都是些熟面孔。
这天正好在整理账目，她请了账房，但是每半个月也得自己核对一次。指尖生疏的拨打着算盘，清脆的珠子碰撞声里还能听见外面铺子准备打烊收拾东西的声响。
安辞翻了一下，看着剩下的页数也不是很多，就想着先弄完再回去，但还是先收拾了东西，将门关了半扇，方便待会可以直接离开。
现下快步入春季了，但冷天的天色惯常是暗得快的，等到安辞彻底看不清账本抬头的时候，外面已经快黑完了，残余的光亮反而带来了一种微妙的混沌感。
隐约有铁器的铿锵碰撞声传来，安辞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她慌了一下，看了一眼店铺，发现并没有什么躲藏的地方，便想将门关上进内室避一避。
但刚走出柜台，这声音便到了门口。
安辞僵住了，她暗中懊恼着为什么只关了一边门。若是现在再走去内间的话，必定会被看见。
刀剑交错的金属鸣响还有听上去狰狞的狠话，隔着一层薄薄的木门清晰的传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再移到别处，只停留在这间门前。
安辞咬住了下唇，扣进掌心的手指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头似乎是有三个人，听他们的对话，像是寻仇的。她在现代就是连打架都没有看过现场版的，而现在刀刃入肉的生涩闷声就仿佛在耳边一样，她害怕的连眼泪都要出来了。
万一他们一直在门口待着怎么办？
万一待会他们打完了发现她在里面进来怎么办？
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脑中控制不住的往最坏的地方想去，但她还是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个被围攻的人好像力竭了，而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趁着这时候，一剑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沙哑的惨叫声瞬间响起，然后剑被抽出，那人扑通倒在了地上。
“救、救我……”
“阁主…救我…我愿意将西南墓中所得全部…啊！”
他在叫谁？不会在叫她吧？
安辞浑身发抖，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椅子上，顿时划拉出一道打破诡异寂静的声响。
她死命的咬紧了手指将呜咽憋在喉咙里，余光中扫到柜台底下有空间，连忙蹲下身爬了进去。
“阁主？”
再一剑将他的话打断，男子兴味道：“还有帮手？还是说是那个在江湖里传的神秘的霞烟阁？”
“嘿，那还真是让我们遇见有趣的事情了。”
另一道粗狂些的男声还带着点嗜血的兴奋：“听说霞烟阁阁主最善用毒，其中最闻名的就是半月醉，挥袖而散，状若烟霞，难道今日有机会能瞧见？”
“是不是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男子说完便直接大步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了，他疑惑道：“没人？”
但很快就发现了，似乎人是藏在了柜台之下，便翻转手中剑走了过去，用剑柄敲了敲柜台，道：“躲起来做什么，难道传说中的阁主这样胆小？”
说完见人还不出来，他语气也变了：“你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蓦然一道清冽的女声从外面传来，那人回过头，和他一同来的人竟然是被擒住了，而旁边站着的白衣女子目光如雪，正冷冷的看着他。
他反身举着剑，但终究是顾及着同伴不敢轻举妄动：“你是谁？”
“你在我的铺子前闹事，却不知道我是谁？”
“你的铺子…你就是阁主？”
他上下打量了林清眷一眼：“都说霞烟阁主是个美人，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这话刚落下，他就被揍了一拳，动手的人速度很快，趁着他只注意着这边的时候，接近了过去，让人只来得及看到一团黑影接近，甚至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手上一麻被夺了剑，也被擒住了。
“劳烦了。”
林清眷对着刚刚出现的那个黑衣男子说道。
这被她带出来帮忙寻人的两位，是原身父亲走之前专门聘来保护她的，也算是半个门客，厌倦了江湖漂泊的生活，便想找个稳定的差事做做。
还好是留下了这两人，不然今日怕是难收场了。
“举手之劳，”那黑衣男子道：“林小姐想怎么处置他们？”
林清眷皱了皱眉：“地上这人……？”
“应该还没死，就是血出的多点，失去意识了。”
另外一个褐色衣服的男主答道。
林清眷点了点头，却是先进了铺子里，扫过一眼，然后绕到了柜台后，刚蹲下来就被安辞扑到了怀里。
湿意贴着脖子晕开，细微哀鸣般的呜咽随着怀里人的颤抖不断传来，林清眷一边觉得心疼，另一边因为担心而一直发紧的心头这才放松了下来。
是被吓坏了吧。
还好她今日在见她没按时回来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出来找人，要是再晚点一点……
幸好没出什么事情，林清眷叹了口气，她抱住安辞，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安辞抱住她的手紧了紧，没松开，断断续续的哽咽：“我好怕啊…呜…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在这呢，别怕。”
“我错了…我再也不晚回去了…”
“没事，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
林清眷吻了下她的发顶：“乖，我们先起来，腿蹲这么久该发麻了。”
等将人哄起来了，安辞没松手，她也没催促她放开，就这样让她埋在自己怀里。
门口一片血肉模糊的，她也不想让她看到。
林清眷移了眼，转而看向被擒住满面怒色的两人，道：“我问几个问题就放了你们，若是不愿意——”她神色淡淡的撇了眼地上的人。
“你保证问完就放了我们？”
林清眷也没回答，反正主动权在她手里，径直就问道：“你们为什么会以为我是‘阁主’？”
“……”在店铺里的这个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这店右边墙角有刻着霞烟阁的标志。”
褐衣男子听闻，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有。”
霞烟阁？
这名字倒还真的有点耳熟。
但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店铺旁？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不过是随手胡画的东西罢了，你们只能瞧见墙角，却看不见我牌匾上的图案吗？”
“牌匾上”那男子闻言抬头看了看，辨认出来后陷入的沉默，又斟酌道：“不知这竟是林巡抚的铺子，是我等冒犯了。”
“还算有几分眼力，”林清眷道：“既然如此，你们将我的人吓到了，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安辞一听还要和她说话，连忙摇头。林清眷见她抗拒，也就算了。
她示意将那两人放了，那两人被松开，揉了揉手臂，犹豫了下抱拳道：“多有得罪了。”
说完便一前一后走了。
林清眷听他们走远，这才道：“待会还要麻烦两位将他们两人捉去官府了。”
“林小姐不是…打算放过他们？”
两人的神色十分茫然。
“这不是已经放过了吗？”
林清眷眼神冷了下来：“当街行凶，真是目无王法。”
褐衣男子：“……是，林小姐说的对。”
黑衣男子：“不知道地下这人……？”
林清眷道：“别让他死了，止住血清醒了之后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往这边跑。问完也一并送过去。”
两人麻利的开始干活。
安辞这时候也稍微缓过神来了，手上还拉着林清眷身上的衣物，却想要抬起头，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一眼，被林清眷遮住了。
她拽住了她的袖角。
“腿还麻吗？”
安辞摇了摇头。
“那我带着你走，别怕。”
“我不怕……”
近乎是呢喃出声的，还带着点鼻音沙哑。
她的睫毛撩过林清眷的手心，干脆的闭上了眼，跟着她的脚步和提示慢慢走着。
失去视觉其实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安辞曾经无聊的和朋友玩过比谁闭着眼睛走得远的游戏。但她通常没走几步就开始发慌了——十几步之后，每一步都仿佛在朝深渊走去。
但这次不一样，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正在经过让自己害怕的地方也没有那种感觉。
因为遮挡在眼前的是她的手，而她的袖角在她的手心，她的呼吸和声音在她的耳畔，她的温度和气息在她的身后。
是不一样的。
在她身边，同样是黑暗，却如此让人感到温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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