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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原本跪在垫子上的张国白直接昏倒在地,脑袋磕在了地面上,被他父亲拖起来时半昏半醒,额头流血。偌大一个灵堂里,周围围观几百人无一人敢说话,只剩下战战兢兢的急促呼吸声此起彼伏。

王磊父母抱在了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爆出片片鸡皮疙瘩,明明还是热的发闷的夏日,浑身的汗却瞬间收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冷意。

“磊……磊子?”

王磊母亲抖着嘴唇,牙齿上下撞击,好半天才喊出了她儿子的小名。

“娘……我死的好惨啊……”

灵堂内静谧的可怕,那吱呀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已经将那个重物缓缓又缓缓地推开,伴随着王磊的声音飘荡在灵堂内。唱经班的尼姑吓的佛珠也落了地,一声妈呀踩着自己僧袍,摔在台阶上,围观人没有一个动弹,大概都是第一次见着活色生香的鬼片现场,有尿臊气传了开来。

“……磊子……娘在、在这里,你说……”

王磊母亲好不容易扭转脖子与王和尚对上了视线,王和尚示意她继续问。他心中也吁了口气,幸好这个女人还比较硬朗,要是直愣愣躺下了,谁来配合那水猴演这出戏?

“娘,我要让张国白……替我陪葬……就他一个没下来了……娘……”

这最后一声娘喊的幽怨万分,但更抵不上刚恢复些意识的张国白,听到自己名字,猛地一咋子就尿在了垫子上,这下是真口吐白沫,昏迷了过去。

他这一昏迷倒还好,没有看到歇了一口气的那王磊尸体终于推开了水晶棺材,上半截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起来,翻着白眼,在灵堂里看了圈。

王磊母亲挺不住了。王和尚也终于把期望落在了别人身上,例如让那些尼姑们继续唱经。这可比让尼姑们安静简单多了,她们发自肺腑地高声唱着南无观世音菩萨,领头的将木鱼敲得噼啪响,仿佛打算盘一般,企图用菩萨声势让那水猴不要靠近。

围观人群倒下的逐渐多了起来,剩余硬撑的都是平日里胆子大看多了鬼片,还有拼了一口气要看王和尚如何做法。然而王和尚也在盘算一二。

陈昀偏过脸问王和尚:“怎么办?”

王和尚:“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等老子冲上去,要是那水猴上老子身了,你就大声喊老子名字,把魂喊回来,听到没?这样老子就能直接掐死那猴子了。”

陈昀:“等等,这平时不是我做的吗?”

王和尚:“……”

平日里自然是陈昀做这些,但是今日王和尚心中并不舍得。一是他不确定妖怪是否能上妖怪的身,二是他养的是植物系妖怪,纵使能上身,万一那肉食系的水猴发猛,把他辛辛苦苦养大的茄土豆给啃了,这可是要了他的性命啊。格老子的,想想就肉疼。小妖怪好找吗,一点都不好找,脾气又好又听话的小妖怪更难找,陈昀简直就是妖怪中的天使啊,随便蹂/躏的那种,他哪能舍得给那水猴啃来啃去啊。

王和尚:“不行不行,你不行,这次你呆着,老子做诱饵去。”

陈昀:“……但是我打不过那水猴,你要是被吃了,我凑上去当夜宵吗?”

王和尚第一次听到家养妖怪讲了个让人无动于衷的冷笑话,又看那半截尸体似乎要爬出来了,咬咬牙,推了陈昀一把。

陈昀猝不及防被推了下,踉跄着,在众人的倒吸一口冷气中,扑到了棺材面前,同那还没有爬出来的尸体面对了面。

尸体也是愣了几秒,想不到竟然会有个大活人凑到棺材前,刚要故技重施,颤颤巍巍翻开他的白眼,陈昀好心提醒道:“你别翻白眼了,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楚的。”

翻白眼的动僵住了,尸体改变了策略,尝试把双手抬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陈昀突发奇想何处来的念头,猛地双手操起那块棺材板,直接就给推了回去,正中尸体胸口,将那尸体中怪的水猴撞了个前胸贴后背。

王磊的尸体猛张了口,黑气从他眼眶、鼻孔、嘴巴与耳朵内散出,在半空中聚成一团,突然蹿入了陈昀口鼻之中。

要问这只水猴为何莽撞如此,只因他还是只新手水鬼,陈家国溺死时怨气足够大,然而形成的水鬼也只有几日,吓唬寻常凡人还能施展些翻白眼吐舌头的手段,遇上陈昀这般好不怕鬼的妖怪同行,就有些无计可施了。

水猴在陈昀身体内落下,二话不说,先奔着那七魄去,从头顶的天冲魄入手。但凡人类,皆有三魂七魄,若是七魄散了,就容易被鬼魂附上身去,而这七魄位于人体从头顶到□□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首当其冲便是顶轮的天冲魄。

那水猴奔到天冲魄应有位置,却惊愕发现此处空空荡荡,丝毫不存。又因他着实是个新鬼,还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又不能白来,先咬了口脑子,又往第二处眉心轮的灵慧魄去。

他一路顺着脉轮找下来,一路落了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鬼的双眼。有道是做人有做人的本能,做鬼有做鬼的本能,水猴又往返找了一趟,连脑子都将他啃的七零八落,还满嘴奇怪味道。

水猴终于有些困乏了,他盘腿落在心轮的位置,想这小子莫非是天生奇人,没有七魄,那命魂总该有吧,没有命魂那连个人也不是了。然而现实让他失望了,中丹田处压根没有什么命魂,空空荡荡。

这回终于轮到水猴自己害怕了。他在这应该是人类的躯壳中钻来钻去,将弯弯曲曲的通道啃成了一条笔直的路,上不见魂,下不见魄,然而等他啃到了玄关处,终于看到了那属于魂的亮光。

这小子还是有个魂的!

水猴呸呸吐掉了口中的残渣,裂出满口层次不平尖牙来,双爪大张,就要冲着那魂掏下去——

王和尚在外提心吊胆的很,恨不得抢过那群尼姑们的木鱼,对着陈昀耳朵狂敲,将那个水猴逼出来。

然而水猴钻入陈昀身体内,恍惚一去无踪影,他等了沉默的几分钟,忽然见着黑气从陈昀口鼻中逃逸出来,还是慌张得很。王和尚心花怒放,大喝一声逃你爸爸,挥起自己袈/裟一把罩下,将那团黑气包裹在内。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王和尚这次动用的是小无量寿经上的往生咒,那水猴化成的黑气逐渐现了原形,在袈/裟内鬼哭狼嚎,大声求着饶命。王和尚可不管他,隔着袈/裟一顿老拳猛揍,假装自己不曾犯过戒,只是在打理自己的袈/裟。

他念咒可不同与尼姑们念咒,带着浓重土音的咒语像是当地老女人吵架,一个字一个字掼紧了往外喷。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水猴在袈/裟内奄奄一息,最后不知是被往生咒超度亦或是被王和尚打死,黑气退散,剩下的便是陈家国的命魂,从袈/裟里飘出,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立在了他的尸体上方。

“走吧。”

王和尚慈眉善目与他说道,仿佛刚才那个暴打水猴的和尚并不是他一般。

“你救了三个年轻人,他们恩将仇报,制裁他们的会是法律,你的香火会被三家人供奉,愿早投胎,早超生,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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