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的手臂半弯着,恰好腾出了可以让人挽住的空余。
佐藤泉凝视他许久,顺从地伸出手去,挽住了他。
交流会设在一间宽敞的厅堂,参与的人数并不多,都是彼此熟识、在生意场上多有往来的人物,大多是西装革履、人过中年的男性,偶尔也有打扮或雍容或干练的女人,与跟着父亲前来社交的子辈。
赤司和她走进门时,举着酒杯、拿着号码牌流连于灯光下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但在走了几步后,目光就无可避免地、偷偷摸摸地汇聚而来。
“那是赤司家的少爷吧,永竟然能将他们家的人也一并请来。”
“那孩子身边的女孩是谁?真是美丽。”
佐藤健从侍者的托盘上取下一只斟了红酒的高脚杯,假装不经意地对身旁的人说:“赤司身旁的那个孩子是在下的长女,她喜欢安静,所以从来不跟我出门。”
泉察觉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挽着赤司的手渐渐滑开。这微小的动,却被赤司捕捉到了。在泉的手即将滑出他的臂弯之时,他捉住了佐藤泉的手掌,半敛双眸,问她:“你要回到你父亲身边去吗?”
“嗯。”
泉轻轻地说:“跟赤司君站在一起的话,打量我们的人就格外多。……有些受不了。”
“我还以为你很习惯这样的目光。”
“不。”
泉的声音愈低:“我不习惯这样带着揣测的、大人的目光。总感觉……我的秘密都会被挖掘出来。”
就在这时,佐藤泉听见了几个女人低低的笑语。
“听说那个孩子是佐藤先生的长女。真是奇怪,我可从来没见过她。”
“上次佐藤先生带来的孩子不是她吧?我不记得佐藤先生有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女儿。”
“……三个不同母亲的女儿,同一位父亲,可真是贻笑大方呀……”
佐藤泉的眼帘一垂,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对赤司说:“我先去爸爸那里了。”
她想要走,赤司却又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恰好在这时,灯光暗了下来,主持这场小型拍卖交流会的主持人走上了临时搭建的礼台,用有礼用不失活力的声音吸引着全部人的注意。他身后的白色幕布上,被投影灯反复打上待拍卖物品的影像。
雕刻着精致神话人物的红珊瑚首饰,即使已经凑不成完整的一套,只有零落的一半耳坠与胸针,也依旧引起了女人们的关注和赞美。
灯光黯淡,再兼之所有人都望着礼台,没有人注意到赤司正紧握着泉的手掌。他的面孔一如寻常,并未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问泉:“有什么喜欢的吗?”
“……不,没有。”
佐藤泉草草说。
“压轴的东西会比较有趣。”
赤司说。
人群之中忽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惊呼与碰撞声,有人在抱怨着“怎么忽然撞上来”。东倒西歪的人群里,挤过一个穿着黑色抹胸长裙、盘着发髻的女人。她走到正与朋友谈笑风生的佐藤健面前,极力压抑着有些变调的声音:“把泉还给我!”
虽然她已经压轻了声音,但女人尖细的声音仍旧让周围一静。所幸,拍卖的氛围很活络,竞标声与主持人的插科打诨很快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走。
佐藤健的目光接触到她的面容,登时一沉:“雅子?你怎么在这里?”
雅子冷冷地环着双臂:“永也是我的朋友,请我来当然没问题。”
“他请你?”
佐藤健露出不可思议的面色:“他真是疯了!”
——竟然让他们这对怨偶在同一个拍卖会上出现?
“泉呢?”
雅子环绕着四周攒动的人影,目光愈冷。
“收敛一下你的控制欲吧。”
健摇了摇酒杯,说:“泉已经那么大了,早该自己决定人生了。雅子,你难得来这种地方,倒不如好好享受一下拍卖会的氛围。有什么看中的首饰,我拍给你也未尝不可。”
田中先生像是才发现佐藤健身旁的异动,他带着和蔼亲切的微笑扭过头来,十分自来熟地很佐藤雅子打着招呼:“噢,这不是文乃吗?真是许久不见。佐藤先生可真是好艳福啊,身边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啊。”
佐藤健的面色一僵。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笑面虎田中百分百是故意的。——他觉得这样打趣自己很有趣。
田中怎么可能不知道佐藤雅子是谁?
他可是时常在朋友圈里提起“女钢琴家雅子在离婚后还念念不忘自己”的事迹。
用遗憾与怀念的语气提起对自己爱慕不已、旧情难忘的优秀女人,可是一件能够满足强烈虚荣心的事情。
雅子的神情略略扭曲起来,她盯着健的面孔,轻轻地呼着气,目光里有着一种可怕的愤恨。这样的愤恨,让一直保持着风趣优雅、想要温柔体贴地照顾她的佐藤健都不由移开了目光,闪躲她的视线。
“看来,这些年你还是老样子,身边的女人来去不停。”
雅子冷笑了一声,随即转头寻找着泉的身影。在人与人相擦的肩膀间,她看到了泉的面孔,便毫不犹豫地朝那里走去。
礼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介绍奥地利珠宝商在1942年打造给妻子的首饰,参与竞拍的人纷纷为首饰的精美发出赞叹喧哗之声。而佐藤泉却在惊觉雅子也在这里之后,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对赤司说:“赤司君,我,我想先走。”
“去哪里?”
赤司对她突然的话感到疑惑。
“无论去哪里都可以,总之,我不想待在这里。”
泉说。
“……好。”
赤司牵住她,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开侧门时的吱呀一声响,被主持人的报标声轻松盖过。赤司和泉走出了光线暗淡的厅堂,站在了空荡无人的走廊上。
看着走廊宽大窗户外的夜景,佐藤泉轻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么?”
赤司问。
“不是……”
泉的回答尚说了一半,女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便落在了她的身后。面孔冷凝如霜的雅子死死地盯着佐藤泉,用美丽的、弹惯了钢琴的手掌牢牢攥住泉的双肩,质问她:“你跑什么?妈妈是这样可怕的人吗?”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三个人。煌煌的灯光打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却无端透着冷意。
“谁允许你私自跟着健到这里来的?”
雅子攥着泉的十指更紧,指甲几乎要在她的衣服上掐出一道印迹。
“这位女士,在走廊里这样大声喧哗,有些不妥吧。”
赤司提醒她。
“你……你又是谁?”
雅子的目光落在了赤司那张俊美的面孔上。
她有些呆怔地凝视了一会赤司,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随即,她的面孔无端扭曲了起来。刚才在佐藤健身旁所隐忍下的恼怒与耻辱,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她抿唇,手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泉的面颊上,美丽的双目圆瞪着。
“你果然继承了你父亲那最下流可耻的血脉,是个只会到处勾引人的废物。”
咬着牙恨恨地说完这句话后,雅子有些崩溃地捂住自己的面颊,用无比失态的声音低低地喊道:“都怪你不好!你为什么不能更优秀一点!所以健才一直不肯回来!你要学长笛我也答应了,要去帝光读书我也答应了,你既然做不到最好,还不如当初直接死掉好了!”
“……妈妈?”
泉捂着面颊,表情一成不变,没有任何的惊慌与眼泪。
“怎么又是这幅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雅子盯着泉的面孔,声音里带着惶惶:“要是你讨厌我,你就跟着他去生活吧!你们是一家人,我只不过是没人要的女人而已!”
她用手掌捂着面颊,低低地呜咽着,随即狼狈地朝外跑去,将佐藤泉丢在了走廊里。
泉摸了摸自己微微肿起的面颊,在心底叹了口气。
【父母什么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急切地想要创造者将他们补全了。】
她的神色淡淡的,嘴角甚至还有着柔和的笑,看起来并无任何的惊慌。许久之后,她背对着赤司,说:“见笑了,不过是一些家事。”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赤司并没有对刚才的事表示诧异,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重新牵起了泉的手:“敷一下脸吧,虽然没有什么用。”
两人在交流会下一层的空余厅室内坐下了。
这也是一间偌大的房间,设置着整齐的桌椅,金红间色的地毯从门口铺曳至垂挂着红绒布的房间尽头。
泉用毛巾捂着脸颊,闭着眼小憩。她将肿起来的部分遮住,另一半的面颊依旧很漂亮,只是鼻尖微红,好像是从夜风中走了一趟一般。
赤司将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掌托着面颊。他的目光流连在少女的面孔上,口中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介意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吗?”
“赤司君想知道吗?”
“如果是我的话,一切都没有问题吧。”
“赤司君真是别样的自信呢。”
“我也想知道,我的自信是来源于我的错觉,还是我真的……可以如此自信?”
他伸出手臂,白皙的五指托起了泉的面颊。继而,他俯身亲吻了佐藤泉闭着的眼帘。
落在眉眼处的吻,十分地温柔。赤司微笑着,半阖的蔷薇色眸子里,映着辉煌的灯光。
“如果是我的话,就没有问题。我和其他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我。”
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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