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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是我们的同志们吗？”待到船划到距离我们这里只有一百米左右时，两艘船上的人开始朝着我们这上面大喊，想要确认一下我们的身份。
“是的，同志，我们需要你们载我们一程，咱们现在没法游泳游出这片水域，水太冷了，我们如果游泳出去全都会因为低温症状而死地。”克拉奇科夫对着下面大喊。
“是咱们的同志就好了，我们不敢确认上面是德国佬还是咱们的人。”
下面的几名士兵开始划船来到我们这儿停靠，我们也收拾了身上所有能用的装备，下楼等待他们的到来，在一番折腾之后我们终于把所有人塞上了船——飞行员可能以为我们只有十个人左右，却没想到我们有接近二十个人，在好不容易把所有人塞上船之后小船差点就要倾覆了，好在船夫的技术水平高超，我们得以平稳的把船开回了岸边。
由于承载的人数过多，我们的行进速度严重受限，本来大概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搞定，待到我们来到一个只能停靠渔船的码头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这个码头只能停放几艘小船，看来这里只是一个居民居住点共用的简易码头。
“同志们，都下来吧，我们还得走好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驻地，这一带全部都被洪水淹没了，道路基本都被冲断了，我们现在只能步行前往。”领头的一名船夫士兵说道。
我们只能跟着这个船夫沿着树林之间的小路前进。
“话说，这位同志，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我问。
“我们也是接到上面的命令来解救你们的，听说是nkvd专门带人来跟我们协调了才挪出我们几个人手来解救你们的，不然看来你们得被在那里困到饿死吧。”船夫说道。
“你们是之前就会驾船？”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战前不过是个渔夫，会划点船，前段时间被征召入伍了，所有能够拿枪的男人都要走上战场，这是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说。
“大家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走上战场的，同志，互相理解一下吧，我们驻守水库的两百多号弟兄现在就剩这十几号人了，我们跟德国佬血战了可整整一天啊。”克拉奇科夫说。
“哪怕没有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我也会走上战场的，德国佬杀死了多少我们的同胞，我的家人也在沦陷区里面，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他没有回头，继续向着前面走。
“有多少德国人来围攻你们。”一个士兵问道。
“不知道，但我们打死的德国佬就不下五百个人，整个水库库区全都是德国佬的尸体，按德国佬的火炮数量推算，可能得有一个团吧。”拉夫里年科说。
“那你们可真是英雄，打死了这么多德国人，说实话我有点难以相信，我在前线打了好几仗，就没有几仗我们的伤亡比德国佬少的，德国佬的坦克很厉害，我们刚刚伸出头就会被德国佬的坦克盯上，好多同志都被德国佬的坦克给打死了，我很久都没有见过我们的坦克支援我们作战了，最近一次恐怕都要在一个多月以前了，其它的战斗……我们都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打的，每一次我们都要面对成群结队的德国坦克，太恐怖了。”士兵说。
“我们就是坦克手，倘若没有坦克，我们今天可能一个德国人都打不死，他们的坦克车挺厉害的，不过没有我们的好。我们昨天开着一辆德国佬的坦克，打死了不下一百个德国佬，只是那辆坦克现在已经沉在水底了，不知道上面的红旗还挂在坦克上面吗。”我说。
“说实话，我没办法相信，毕竟这些东西都沉在水底了，光光凭你们自己说，没有别人证明，又有谁能够相信呢，是吧同志？”
这话的确讲得在理，因为只有我们在场，这些战绩又有谁能够为我们证明呢？
我想起了我们旅一个kv-1重型坦克的车长，我至今还不记得他的名字到底叫做什么，只记得一个博格丹诺夫的t-60坦克车长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人的事迹。
他至今为止没有击毁过任意一辆坦克的记录，因为跟他并肩作战的人基本都死干净了。
话说回来，博格丹诺夫好像在沃洛克拉姆斯克周边的战斗之中阵亡了，我在旅部跟拉夫里年科处理阵亡人员的档案资料时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在战死之前还干掉了一辆德军坦克，德国人想要俘虏他，结果他在坦克里面引爆了弹药架，跟几个准备撬开坦克舱盖的德国佬一起同归于尽。
至于那个驾驶着kv-1重型坦克的车长，他的运气倒是不错，似乎前天早些时候我还看到了他驾驶那辆伤痕累累的kv-1跟在队伍的最末端。
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呢？
“是啊，同志，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今天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我们的战绩，我们的指挥官也战死了，那是个内务人民委员会的同志，他的确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如果作为一个政委或者是指导员，应该说他是非常优秀的。”克拉奇科夫说道。
“有多少无名英雄在这么漫长而又残酷的战争中彻底消失了呢？我不知道，但我们会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我觉得送给他们这一句话最为合适。”我说。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这句话在我说出口之前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人听过吧。
这时候还没有无名烈士墓这种东西，我就先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句话先说了吧。
“余骁烨同志，你这句话我觉得总结的很好，我觉得你很适合当一个指导员。”
克拉奇科夫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克拉奇科夫同志，过奖了，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一个指导员，到时候你可能就是政委了。”
我用同样的方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在我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也得活得到那一天，余骁烨同志，你不一样，你们四个中国来的同志，是我至今为止看到过运气最好的士兵了，除了你余骁烨受了些小伤以外，其它人至今没有什么重创，你要知道，我至今为止看到这么多坦克车组，就没有几个能够活过五场战斗，这还是算上了那种必胜的战斗，你们打的都是非常残酷的后卫战，这种烈度的战斗后还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啊，同志。”克拉奇科夫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活下去，希望你们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克拉奇科夫同志，我想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比我们四个人命大，拉夫里年科同志，还有波戈列洛夫同志，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但是他们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
“你们是一整个车组都活下来了，性质不一样，我想你也知道的，拉夫里年科的车组成员已经换了好几茬了……前段时间跟他一起战斗最久的那位同志也牺牲了，好像这让他消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拉夫里年科同志的压力也很大，所以这两天他一直沉默寡言，让他好好静一静吧。”克拉奇科夫凑近了我的耳边，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拉夫里年科在前天对我的期许。
希望我们整个车组能够活下去。
这个朴实的愿望对绝大部分红军战士们来说是不太可能能实现的，尤其是这个时期的红军战士，战后苏联官方曾经做过统计，只有百分之三的1941年入伍新兵能够活到战争结束。
如果跟他们说出这个非常残酷的事实，这些士兵们又会怎么想呢？
“克拉奇科夫同志，请问你觉得，有多少人能够活到战争结束呢。”
“你是说我们这些人吗，或者你是说，在整个前线上作战的红军战士们。”
“我是说整个前线上还在跟法西斯分子们浴血奋战的红军战士们，有多少能够活过这场战争。”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很少很少，至少在现在，这场战争还看不到尽头，余骁烨同志，这句话我只会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信仰坚定的战士，这些话不会动摇你的意志的。”
“战争结束的时候，今年入伍的新兵们，最多只会有百分之三的人活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或者说，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虽然以我到目前为止的作战经验，可能存活的人数远远低于这个数字，克拉奇科夫同志。”
“你们在那场叫做‘长征’的战略大转移中，到底有多少同志牺牲在了路上。”
“八万人的中央红军和十几万跟随我们一起转移的人民群众，最后只剩下九千人，这还得算上在沿途决定跟我们一起踏上漫漫前路的人们。”
“这样的话，你说出这个数字我就不会再意外了，说实在话，我觉得事实的数字远低于这个数字，今天在这里的同志们，或许没有一个人能活过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太漫长了，我看不到他的尽头，这才五个月，我们已经有多少同志战死在了前线？如果要结束这场战争，我们的祖国起码要有一半的成年男子都要死在战场上吧。”
“真心的祝愿你能够在未来的战争中活下来，克拉奇科夫同志，为了你的祖国，也为了我的祖国，希望你，还有其他的同志们能跟我一起打满这场战争。”
“希望如此，余骁烨同志，就像你说的，终有一日，我们会打回法西斯德国的最后巢穴的，但很显然，这中间的日子太漫长了。”
“是啊，太漫长了。”
我喃喃着。
今天是公元1941年11月23日，我们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天。
我们身边的绝大部分士兵都战死了，很显然，我们经过的每一个地方，战斗都会是最残酷的，谁让我们是近卫第一坦克旅手下的人呢？
作为近卫军，就要承担起近卫军的使命，在最残酷的战场上经历最残酷的战斗。
距离1945年5月2日还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呢？
我在行进的路上仔细数了一下，应该是一千二百五十六天。
这才刚刚十天，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战斗也许会更加残酷。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能够改变历史的进程，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我们一展拳脚的机会。
我希望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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