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客仙缓缓地走着,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了他的面前,一条是通往太阳会的路,一条是通向隐士山的路,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开始往隐士山的方向走,眼前是一片白桦林,白桦林当中也有些红松、山杨、落叶松,按理说,已是深秋,但这里仿佛是被时间遗忘了的,白桦依然枝叶扶疏,姿态优美,树干修直,洁白雅致,粗壮的也够两个成年男人合抱住了。羽客仙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叶深的地方足以覆盖住到他的脚脖,青黄茫茫似乎没有尽头,可惜他看不到。
突然他听到了嗖嗖的声响,就像蛇在落叶上飞快爬行的声响,现在他的听觉胜于别人至少十倍以上!他又一想,立刻否决掉了自己的想法。一把飞刀,不,是两把飞刀贴着落叶低势快速飞了过来!直奔他们的两只脚腕而去!他一时竟然没有动,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刀来得太快,还是自己思想一下被定格住了!就在飞刀要击中他的转瞬之间,他的双腿终于动了,动作仓促的避开,差点摔倒。他的面前出现了个孩子,十四五岁?但他的脸上却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样子,又瘦又高,眼睛不大,却相当聚神,是鹰眼!他的眼睛可以直视烈日!随着环境而改变自己的瞳孔,他的两根手指捏住飞刀的刀穗,在那转来转去,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
羽客仙道:“你是谁?”
“一见面就都喜欢问你是谁,你是谁,好烦。”
“你既然来杀我,必定知道我是谁了,我再自报家门,那岂不多此一举?”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只需知道你不是好人就可。”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好人?”
“刺史府的、太阳会的都不是好人,我都想杀!”
“看样子你和他们有过节?”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和我曾经的义父有!”
“他是谁?”
“你又问了,我讨厌别人问,好像还必须要以回答的口吻回答。”
“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你要废掉我双足的飞刀倒是很快,飞刀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你总是拎着刀穗转来转去就很奇怪了。”
“你听到了,怎么说?”
“你难道不知道刀穗只会拖慢飞刀的速度?”
他淡淡一笑道:“你还喜欢教导别人的,道士就是道士,和一般人不同,不拘于事、不困于隘,乘物以游心而不为物役仙。”
“过奖过奖,我听你年龄虽小,但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料子,假以时日…唉。”羽客仙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你叹息什么?”
“古来今往多少俊秀奇才皆死于非命,英雄冢上乱草深深,唉!”他重重叹息一声。
“我当然懂你之意,但死亡又何足惧,我们都只是看到了他们最终的局面,他们或许并没有像你这样为他们自己叹息过。我之所以加了刀穗,是因为这刀穗是特别材料制成的,很轻很坚韧,可以减轻飞刀的声音,我觉得无声飞刀才是最厉害的!”
“无声飞刀!”羽客仙忽然有了兴致。他道:“飞刀本来就是暗器中的佼佼者,你若练就无声飞刀,杀人于无声,那就太恐怖了。”
“但我不确定这把刀是不是真的能无声,听说盲人的听觉相当的厉害,如果连你都听不出,那么别人是绝对不能听出的!”
“你说的没错,我的听觉相当不错,你完全可以试试,我还愿意告诉你结果。”
“我完全相信你,请赐教。”
“我的残命就奉送给你!”
现在的刘湘子任何一个动作都能将刀发出,而且准度、速度、狠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刘湘子单手稍一发力,“嗖”——刀已发出,直奔羽客仙的胸膛,羽客仙挥剑一挡,飞刀已被打了出去。
羽客仙摇了摇头道:“你用手腕、或者臂膀发刀是不行的!”
刘湘子道:“怎么可能不靠手腕与臂膀的力量?”
“只要你挥动它们,你的骨骼就会发出声响,再快的刀都有可能被躲闪掉!”
“那该如何?”
“用气!集中你的元气与原力到手中,即使你不用力,你的刀都能飞出去!飞出去的准度、速度会是你现在的十倍!”
刘湘子上前一步道:“你教我。”
羽客仙道:“只要你肯学。”
“你不怕我学成杀了你?”
羽客仙听完仰头哈哈大笑道:“生死不过等闲视之,只要你肯学,我愿意做你的刀靶!”
刺史府中的圆桌上坐了几个人,刺史自己坐在一边,对面是独孤寂、韩诚、殷无常、魉。这四个在江湖中已是响当当的高手,殷无常兴奋的用手指敲着桌子道:“现在杀他易如反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不等别人问为什么,便自己回答起来:“因为他爱一个女人!没错,就是你的女人!”他只是在重复魉的话,他龇着牙看着韩诚。
韩诚则淡然道:“你是说莫醒醒吧,那个女人已经被我卖了。”
杜刺史道:“卖了?你为什么要卖,很缺银子吗?”
韩诚道:“我的女人既要肉体纯洁,又要精神纯洁,她曾经很喜欢裴少卿,这让我感到恶心。”
殷无常道:“你卖给谁了?”
“龙溪公子。”
杜刺史道:“温华阳身边的龙溪公子?”
“不错。”
“那还不容易,用十倍的价钱赎回来,没人会反对这桩交易。”
独孤寂道:“或许一个银子都不用给,你们忘记我们和太阳会是同盟,只要温华阳的一句话而已,他必定会同意这个提议,到时候以莫醒醒为诱饵,设个必死之局给裴少卿!”
几人同时道:“好,太好了。”彼此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韩诚撇了撇嘴,身体后倒在椅子上,皱着眉闷闷不乐,他绝对没有想要莫醒醒死的想法,一直没有。
第二日,除了杜刺史,他们一起向太阳会出发,没有三日,便到了太阳会。
温华阳听完他们的计谋后,看了看魉,问道:“胖和尚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们一下愣在哪里,都忘记了还有个胖和尚。
哑巴也在那焦急地比划着。
魉道:“他跑掉了,不知什么缘故。”
温华阳道:“他无缘无故从寺里跑出来投奔我,又无缘无故跑掉了?”哑巴又在那焦急的比划着,显然他不同意这个说法。
温华阳的整个面具忽然变成了清一色的红色,仍旧是看不到他的五官,所有人都想触摸他的面具,所有人都害怕他的面具。
温华阳感慨道:“罢了,既然人已走,就随他去吧。没想到道士走了,和尚也走了,真是很不吉利。不知道道士的伤势如何,他失去一只臂膀,我却失去了一个朋友。”羽客仙断臂的消息,温华阳得知的很快,那么胖和尚的消息呢?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闭目,他在想龙溪是否会同意将人交出来。龙溪仍旧由那个门童推了进来,门童很奇怪,他别人都不看,只盯着温华阳,不非要眨眼的时候绝不眨。
龙溪听完坚决地说道:“不行,多少银子都不卖!我可不会因为银子而出卖人!”
殷无常嘿嘿笑道:“一个女人你叫什么劲!难不成你爱上她了不成?她之前可是这位兄弟的玩物啊,你不嫌弃?”他指了指韩诚又道:“他吃过的剩菜你也想吃!?”
龙溪气得头皮发麻,嘴巴的话因为太多,而断断续续道:“你…这个狗…你绝对不是人…你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殷无常嘿嘿笑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反而你却出口伤人,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面上,我叫你连轮椅都没得坐!”
龙溪将手中的扇子一击扶手道:“你尽管来试试好了!”殷无常确实想试试,但又不想做第一个和他交手的人,却又看了看温华阳,温华阳道:“莫要强求,这样吧,双方折中一下,我们放出风来,告诉裴少卿,莫醒醒在我们的手中,想要救她,英雄救美,就去挑战五大门派的掌门!只有将他们全部打败,才可以放了她,否则的话,收尸吧!”
独孤寂道:“当今五大门派,分别是朝习绝艺暮诵经,身落俗世心似镜。拳脚无邪惩奸恶,刀杖有情度众生的少林。剑指天地出青芒,笔画太极绽寒星。真武座前梳道髻,流转阴阳驭五行的武当!流云变幻十九峰,回风舞柳藏云间,古朴苍劲坦荡荡,乾坤阴沉与神砂的点苍。龙吟九天观市井,犬吠沙场对囊空。蓬发敝衣君莫笑,叫花亦敢论英雄的丐帮!气寒西北万里雪,风尘侠隐自独尊,风姿人骨恰如此,日月光照鹤花行的雪山!这五大门派已雄踞武林百年,各大掌门都是顶级猎食者,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主意真是妙得很。”
龙溪倒是觉得奇怪得很,龙党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殷无常道:“那我看倒不如先把那个莫醒醒抓起来,以防她跑了,也以防有人故意将她放跑了。”
温华阳道:“他手里拿得可是钨扇,你就这么想要挑战他?”
殷无常一听到钨扇,只觉得后脊发冷,急忙退了几步,回到众人中间,他以为他只是个残废,没想到唐门最厉害的暗器就在自己的眼前,所有人都看向钨扇。
温华阳道:“你们以为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和龙党结盟,共灭唐门?我们出动了一大批的高手,就是为了这把钨扇!”
韩诚道:“那为什么这把钨扇会在他的手里?”
温华阳道:“因为他的功劳最大,杀的人最多,双腿也废了,这把钨扇给他最适合不过了。你们有意见?”温华阳的最后这句已有挑衅的语气,众人不敢说话。
魉忽然道:“为什么不用这把钨扇对付裴少卿呢?”
龙溪道:“因为这把扇子差不多就还有两次使用的机会,我还不想把它浪费掉!”
殷无常激他道:“不会是一次都没有了吧?”
“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呢?”
殷无常道:“我倒是愿意试,但你舍得吗?”龙溪公子感到自己实在是遇上一个厚颜无耻之辈,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自己将少活一年。
龙溪公子道:“要交出莫醒醒也可以,我要你们将这家伙的血放出三大碗来!”
温华阳一个点头,韩诚与魉已经将他双臂按住,独孤寂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竖在他的面前道:“对不住了,只怪你话太多,以后不会说话少说话。”独孤寂还不忘数落他一下,高大的哑巴拿着一个碗来,独孤寂自语道,从哪里放呢?你的手掌?
殷无常:“废话,当然不行,那我怎么用刀?”
“手不行,那就脚了?”
“脚要受伤的话,影响我行动,且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
“腿上?”
“那里有大动脉,得流几十碗,流光了才会停下来!”
“那是哪里好?”
殷无常忽然想到,道:“这里好。”
“哪里?”
“脸上。”
“脸上?那你岂不是毁了容?”
殷无常笑道:“我本来就丑,还在乎在脸上多留几刀?”
龙溪公子道:“好主意,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反正他是个不要脸的人,就应该在他脸上割!”
独孤寂立刻用刀在他的左脸上横拉了一个口子,哑巴拿着一个碗在那接着,但脸终究是脸,地方太小,血也不多,殷无常又叫独孤寂在他的右脸上也拉了一道长口,自己倒立着,刚接完一碗,哑巴一饮而尽,像烈日下极其口渴的人,忽然有了一碗水,两大口喝完又在那接着。殷无常又自己拿了匕首,将匕首插了一小半进了自己的肚子,这时血才喷涌出来,哑巴刚喝完第三碗,殷无常便把自己的肚子紧紧捂住,血很快被止住了。
龙溪公子回到住所后,看到莫醒醒不知从哪买了一个更大的琴,这琴多了一根线做的长绳,可以跨在肩上。
龙溪几度欲言又止,他怕莫醒醒承受不了两度被出卖的事实。他索性不说了,就当她已经同意,反正裴少卿也不见得能斗过五大门派,到时候他若死在其中的一个门派,则什么事都没有了。
裴少卿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三天后,一个清冷的早晨,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满街都张贴了布告:裴少卿:莫醒醒在我们的手中,你若不想她痛苦的死去,就在一个月内挑战少林、武当、点苍、丐帮、雪山五大门派,不求胜负,但求生死!没有落款。谁也不会蠢到留下自己的名号,袁雨也看到了布告,三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捧着各自喜欢的书读,裴少卿羡慕温子升的博学多才,自己也想博览群书,书可以教人做人。
袁雨盯着书,头也不抬道:“怎样,去吗?”
裴少卿盯着书道:“读一本好书,就像和很多高尚的人交谈,我若不去,怕对不起我手中的书。就比如这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意思是上天赋予人的品德叫做本性,遵循事物本性就叫道,使人修养遵循道就叫做教。别人若因为我而死,我的第一本性是什么呢?人一出生时,就有分辨善恶是非之心,我只需要跟着我的本心出发就好了,正所谓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温子升道:“聪明的人读书用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看到纸面上的话,另一眼睛看到纸的背面。”
裴少卿表示不能理解。
“你还爱她吧。”袁雨忽然道。
裴少卿拿书的手抖了一下,还爱她吗?他问自己,他问自己的心,当他的心告诉他,已经失去感觉,不爱了,他的心却倏地很痛苦,这让他自己很难过,原来当你不爱一个人时候,也是最痛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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