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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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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欢披了个曲水黄锦织的紧身袍子,九天飞龙戟上缠着的红龙气贯长虹,腾云驾雾,他眼神锐利毒辣,淡定的扫视着他们。陈近奇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两弯北斗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一把横刀气势凌人霸道十足。洪旭头戴一字巾,身披赤青甲,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但御刀却是玉柄、皮鞘,造型典雅庄重、装饰华丽;黄一霑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黑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容貌轩昂,丰姿俊爽。他们四人乃是江湖中不能再出名的人,当然也是绝对的高手。温子升不理不看,收拾书,转身走了出去。

钟无欢看都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倒是陈近奇看了看,他冷冷道:“这些人是找我的。”

钟无欢道:“可惜他们还没有见到你,就死在这些人手中了。”

陈近奇道:“对我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洪旭道:“为什么?”

陈近奇道:“因为雪山、崆峒的人会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

洪旭道:“如果你把杀他们的这些人的人头交给雪山、崆峒呢?”

陈近奇道:“谁知道呢,或许和我一笔勾销,或许一笔勾销后再将我杀掉!江湖中的事本来就没有定数。”

洪旭道:“那倒是,人心也不是恒定的。”

钟无欢对着独孤寂道:“你们要带走温子升?”

独孤寂放在茶杯,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道:“之前想,但现在不会了。”

钟无欢道:“哦?有意思,为什么?”

独孤寂道:“我已看出温子升虽然是温华阳的儿子,但温华阳对他绝没有一点孩子的爱,只不过将他作为鱼饵,江湖中想杀他的人自然大都会找上温子升,他再让你们除掉那些人,这样他会一直在幕后,减少了很多的不必要的风险!而且温子升绝没有一点武功!”

钟无欢道:“堂堂江湖皇帝的儿子会没有一点武功,你确定?”

独孤寂道:“我非常肯定,而且我们也打听到了他的身世,他虽是温华阳亲生的儿子,但是温华阳移情别恋,抛弃了温子升的生母,但他的生母又不甘心,温华阳起了杀心,温华阳杀掉她之后,温子升也从此与温华阳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往来。”

钟无欢道:“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谁又在乎,因为你们全部都走不了!”

殷无常见他们还没有下来,就要上去看看,他此时就看到一男两女各自骑着俊马朝他奔来,有两个是认识的,韩诚一袭崭新靓丽青衣,身躯凛凛,腰系一条双獭背金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赤霄斜插在腰间;袁雨今天的心情十分的好,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薄施粉黛,只增颜色;莫醒醒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却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成熟内涵,美目流转,裙角飞扬。

殷无常嘿嘿笑道:“这不是他乡遇故知嘛,不过是仇人,想不到你艳福不浅,一下搞了两个天仙佳人。”

韩诚道:“既然是故知,那你等会下手可要手下留情啊。”

殷无常道:“哎,不要这样说,我若对你留情的话,岂不是轻视你吗,我一般只会对女人温柔。”他色眯眯地看着莫醒醒和袁雨,他虽并不十分好色,但看着亮丽阳光洒落下的两个美人,却也浮想联翩起来。

袁雨冷冷道:“殷无常,你还记得我吧?”

殷无常嘿嘿笑道:“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曾经的女人,也是我现在最爱的女人。”

袁雨呸的一声,道:“今天就要你偿命!”

殷无常疑惑道:“偿什么命?哦,我想起来了,如果说要偿命,你倒是欠了我一条命呢?”他自顾说了起来:“你当时找了帮手要杀我,却误杀了那个小鸨,当时他们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怎会欠你的命呢,何况当时我可以杀你,却没有杀你,你还欠我一条命呢,这样算起来,你要杀我却没有杀成,我却放了你一条命,那么到底谁欠谁的命呢?”

袁雨道:“你个狗东西,等会把你的头砍下来,看你的舌头还能不能动!”

殷无常故作害怕的样子,捂起了嘴巴道:“那我不和你说了,我想问问这位故友,当初那位要杀我的朋友伤势还好吧?”

韩诚狠狠道:“他好得很,非常的好。”

殷无常道:“不可能吧,中了我的蝮蛇刀,没有一个人能够能活着的!”殷无常从马车上跃下,随手抓了个路人,路人看着刀吓得要死,殷无常道:“别紧张,老兄,我只轻轻地划你一下,你可别动,动可不就是轻轻的了。”惊慌的路人把手臂上的衣服撩起来道:“你轻点啊。”

殷无常确实很轻,那个路人没跑出几步,血已溅撒不止,殷无常哈哈大笑道:“他确实好得很,非常的好。”他忽然停了下来,对着莫醒醒道:“他们两人对我都有偏见,肯定没少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希望姑娘千万别听信谣言啊,兼听则明啊,你说对吧。”

莫醒醒对着他点了点头。

殷无常道:“你后面背的是琴?”

莫醒醒点了点头。

殷无常笑道:“你跟他有什么好的,不如跟我,荣华富贵,富贵荣华,让你享之不尽!”

莫醒醒摇了两下头。

殷无常迎着阳光,斜着眼睛看着莫醒醒道:“那你愿意为我弹个琴吗,在你们要杀我之前?”

殷无常没想到她会点头,嘿嘿地笑了起来。

莫醒醒拿过背在身后的琴,低头,日光让她的皮肤透白,红嫩。几缕秀发被风轻轻的吹拂着,十指轻轻一弹,琴声悠扬悦耳委婉连绵高荡起伏,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纷纷驻足细听,周围店面里的人都纷纷探出头来。独孤寂、钟无欢众人也移动外廊观看。

人群中忽然有人小声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原来是温子升,他并未走远,只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继续读书而已。一支乐曲的产生单靠琴不行,单靠指头也不行,还要靠人的思想感情和技术的娴熟。琴不难掌握,指头人人有,但由于人的思想感情和弹琴技术的差异很大,演奏出来的乐曲是否悦耳可就大不一样了。

独孤寂在楼上忽然大喊一声道:“小心!”殷无常忽然回过神来,只见四根如亮光般的细细的针急速朝自己刺来,若不是在阳光下,将它们照亮,很难发现,他连着两个后跃一个起落,又连着退了几步,才正了正身体。他狠狠地看着莫醒醒,莫醒醒微微一笑道:“好听吗?”

殷无常道:“难听死了,果然漂亮的女人总是很狡猾。”

袁雨道:“漂亮的女人并不狡猾,是你自己分心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怪你的心不稳不定。”

韩诚已将赤霄从剑鞘中慢慢拔了出来,独孤寂从楼上一跃而下,紧跟着所有人都跳了下来。

殷无常对着独孤寂道:“要不是你,我就要吃亏了,吃大亏。”独孤寂凝视着赤霄不语,鸣鸿已经飒飒作响。殷无常忽然看到了温子升道:“那小子躲那了,要不要宰了他?”

颜真道:“算了,杀他与不杀已经毫无意义,他只是个被丢弃的饵而已。”独孤寂看着温子升躲起消失的背影,忽然想到了自己,他自己不就背负了他父亲的仇恨吗?而温子升呢,何错之有,却要被人凌辱追杀,只因为他的父亲是温华阳,他对温子升却升起了丝丝怜悯之意。不过这种悲悯很快消失掉了,他不允许自己对别人有悲悯,对别人悲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杀过人的人,就不应该再有普通人的感情,他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离太阳之城不远的鸡鸣小镇,七八条长街交错,这条长街已空。

胆大的将窗户支了缝,偷偷地看。

钟无欢的九天飞龙戟、陈近奇的横刀、洪旭的御刀、黄一霑的苗,刀。他们如战神般一字排开横在他们的前面,一动不动,心若乱动脚不动,脚若动则心不动!他们在江湖中杀的人,已不计其数。

独孤寂、殷无常他们都知道,他们和曾经的崔小鲁、“唱慢板”的绝不在一个档次!比之前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要强!

独孤寂对着韩诚道:“我们来杀一场!”

韩诚摇头道:“你要等一等,今天我要殷无常死!”

独孤寂道:“我若不让他死呢?”

韩诚道:“那我只能让你先死!”

独孤寂嘴角上扬一笑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远处的龙溪公子,坐在轮椅上,手中转着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刀为“百兵之胆”,刀招沉猛,与剑相比,刀法大开大阖,为了腾出战场而不导致误伤,夏步臣一跃飞上了茶楼的楼顶上,茶楼一共为三层,屋顶上部为平顶,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夏步臣站到了平顶处,他到洪旭也到,还有一个人也跟了上来,莫醒醒背着琴站在了正脊处。殷无常一跃上了对面四层酒楼的屋顶上,酒楼屋顶的结构为重檐歇山结构,除了正脊是平的,其余都是斜脊。

殷无常一看,陈近奇、黄一霑已到,两人无任何的表情之色,这让殷无常犯难,他本想只对付一个,速战速决然后趁机杀掉韩诚,夺取赤霄,但对面的两个人,一看就极难对付。颜真虽不惧钟无欢,但看到他的九天飞龙戟,也不敢轻敌。

洪旭持着御刀,对夏步臣行了个礼道:“出手吧。”

夏步臣道:“你比那些自诩大侠的正派好多了。”

洪旭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大侠,他们也不是。”语尽人也攻了过来,夏步臣也攻了过去,双刀短接,夏步臣只觉得他的刀风千转,刀法灵力,洪旭博采众长,惯于习百刀之长,天下兵器众多,分门别类,虽兵器样式不同,但刀法刀势刀法却皆有可借鉴之处,他六刀中前两刀用了乾坤刀中的叶底藏花,浮云盖顶、后两刀法却又是太极刀中的歇步藏刀与回身持撩,长刀过去,又是突窥刀势,折刀势,过梁刀,扫、劈、拨、削、掠、自成一体!夏步臣只得刀来刀挡,并未使出杀招,他实在想看洪旭绚丽的刀法,洪旭的刀法也越来越漂亮,潇洒,八门金锁刀、梅花刀接踵而至,顷刻之间,连使八九路刀法,在明媚的阳光中纵跳腾挪,旋转灵活,更使人有风飘梨花、满身皆刀、无隙可乘的感觉。夏步臣愈发愉悦享受,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将这些刀法一一习得,但他可以肯定,对方肯定很有钱,或者是武林世家,出身低微的人,根本进不了大门大派,各门各派基本上也只允许弟子习本门派一家武功,这就是不言自明的江湖规矩,夏步臣看他也像风中的舞者,不由得欣赏他,虽然自己在楼顶上已经被对方逼得高飞远遁,但还是乐此不疲,莫醒醒已经看出了洪旭一直在炫耀自己,心中暗急,她甚至还看到了洪旭在打斗过程中对夏步臣微笑了一下,虽然这笑很短暂甚至不难发现,但莫醒醒察觉到了。下面的人都已厮杀起来,但洪旭却在这玩耍似的故意炫技,莫醒醒皱了皱眉。

就在夏步臣正对着洪旭的时候,忽然背部传来一阵阵刺痛,他猛一回头,天空中七八个东西正朝他飞来,没有一点声音,夏步臣定睛一看,原来是竹蜻蜓,又不是竹蜻蜓,而是由锋利的薄薄的钢片制成的铁蜻蜓!他很少见到这种暗器,又快又准的暗器。他的背部已经皮开肉绽,夏步臣急忙挥刀连砍下几只,他一抬头,那些盘旋在他头顶的竹蜻蜓风叶向下倒着猛冲下来,如果被打中,后果不堪设想,他贴着瓦面快速连滚了四五下才没被打中,他刚半蹲还没起来,就感到后背疼痛起来,一抬头,又有几中朝他飞来,他左右躲闪,看似躲了过去,但那些要人命的蜻蜓却长了眼睛似的飞了回来,他连着打了两个下来,却有一个已到了他的眼前,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手去接还是闭着眼让它打中自己,正想着,他的背部又被打中了,已被拉出了一寸深长的血口,骨头都已显现出来。

他已挡不住眼前的蜻蜓,就在他要丧失自己的眼睛时,蜻蜓却消失了,洪旭一刀将蜻蜓劈成了两半,一把将他拉倒了自己的身后,连续打下了几个。莫醒醒已经不再放蜻蜓。

洪旭责备道:“你这是做什么?”

莫醒醒道:“你看不出?我在帮你。”

洪旭道:“我需要你帮我吗?我并没有要你帮我!”

莫醒醒道:“你杀人也太慢了,现在却要帮他,让温华阳知道了,我看你难逃一死。”

她的话并没有夸张,洪旭知道,如果温华阳知道,他必死无疑,温华阳的残忍果断,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夏步臣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却一个侧翻,翻了下去。

到了下面才知道,颜真已经中了几道戟伤,被钟无欢打的没有丝毫反手之力,夏步臣用刀勉强为他挡了两下,却再也不行,无声戟客的戟,翻刺,通击,挑击都如逐电追风般直取人的命,再看殷无常,已经被压制的不断后退,他见两人已经罢手,自己嘿嘿一笑,也一个侧翻翻了下来,现在只有独孤寂占了上风,他的鸣鸿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三挥而不退,所谓三挥而退是指三连击会运用大招后,此时应已力竭,对方势必进攻,应立即回防的回退步法。但独孤寂越战越勇,随心出招,以身御刀,以刀御敌!钟无欢和陈近奇见状不妙,立刻左右夹击独孤寂,独孤寂连撤数步,洪旭、黄一霑、陈近奇、钟无欢已经横在他的面前,独孤寂回头一看自己人,他们已如落败的斗鸡。

独孤寂对着韩诚露出不屑之色,再一次冲了上去,他们三人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知道这次是以进为退,趁机脱身。然而独孤寂并不想逃。

袁雨骑在马上,她的心情非常之好,尤其是看着殷无常面露惊恐之色时,袁雨见他们一起冲来时,立刻举起右手,打了个劈掌的手势,顿时,从两边冲出了十余个穿着短束劲装红衣太阳会的人,在太阳会中,红衣都是高手级别才能穿的衣服。他们个个身手敏捷,杀气冲天,饥鹰饿虎一般冲杀了过来。

他们四个止住脚步,相互背靠着背。

殷无常嘿嘿笑道:“哥几个怕不怕?”

独孤寂冷笑道:“爽的很,人越多,我越兴奋!”他们确实不怕,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他们什么没见过!

对方如红色的火一起烧涌过来,忽然马蹄声骤起!四个戴着斗笠的人,骑着黑色的马飞奔而来,后面还有四匹,颜真大喜道:“得救!是魑魅魍魉!”几人向魑魅魍魉前奔去,对方并没有阻拦,而是闪开了一条路,因为他们看到了天上的飞云箭,龙溪公子放出的信号,撤退的信号。

八匹马很快消失在烟尘中,韩诚一脸的不悦,因为他完全没有占到上风,洪旭不经意地走到莫醒醒的身边,柔声且友好地说:“你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吧,肯定的,我一看你就是十分美丽善良且十分可靠的人。”莫醒醒扭头瞅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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