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坐在主位上,身边都是王小波起义以来跟在自己身边的将士们,他们中大多数都是茶户,旁户出身,能这样一路高歌凯进打下成都府,还在战军士一路胜利,气势高昂且在蜀地颇有人望的缘故。
然而这样一支队伍,却有个很明显的弊端——他们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甚至一些农兵是在王小波揭竿而起的时候,扛着锄头拿着扁担跟上来的,一旦遭遇来自朝廷的官军,他们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胜算。
如今成都府外,官军同梓州汇合,进可攻,退可守,他们如今聚集在一起,是在商讨着是否要趁夜突围放弃成都府,李顺是个满面胡须的中年汉子,颇有些威严,“我担心的是,如果放弃成都府,我怕各地义军军心动摇啊,如果我就此离开,怎么对得起王大哥在天之灵呢?”
“大王,您是我们的大哥,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再起就有希望啊。”
相里贵梓州一战吃了亏,久攻不下而延误了战机,心里已经是后悔万分,对着唉声叹气的李顺心里也难受的难以言喻,此刻极力的劝着李顺离开成都府,好寻觅机会东山再起。
“官军围在外面却不攻城,实在是颇为蹊跷啊。”
李顺座下颇有些能人,又有一人说道,“围而不攻,意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对面的将领不知是何人?”
“据说是个王姓的太监。”
相里贵打梓州的时候被派出的宋军从后面抄了地,狼狈的带着剩下的七八万残兵赶回了成都府,提到王继恩便气的浑身打颤。
那人却摇了摇头,“宦官,五根不全者也,我登城墙所望,对方行兵,进退有道,若不是打算趁夜突袭,便是真打算围在成都府外三日,等我等投降——王继恩绝无此仁心,”他想了想,过了一会又道,“若是属下猜的不错,恐怕不出半日,对方必然派人前来招降。”
“招什么降!”
相里贵脾气暴躁,愤而喊道,“我绝不向这群假仁假义的狗东西投降!这群龟孙还嫌把我们蜀地的百姓折腾的不够吗!郭敦,你是不是想阵前叛变?”
“相将军不必如此,”被唤郭敦的男子却脾气温和,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有一计,”昔日他带兵在外,助李顺攻下成都府后不少州县,以断绝成都府四周无险可守的形势,谁知道李顺却骄傲自满,没有随他的意思派出大军攻下剑门,已是失策,加上对手在用兵之上不弱于他,如今能困守这成都府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大王不如让招安之人进来城门之中,一来可知官军将领究竟是何人,二来,我们也可将计就计,兴许能突围而出也未可知。”
话音未落,却听小兵来报,“启禀大王,城门外有对面军营派来的人求见大王!”
“来得好快。”
郭敦感叹,李顺却坐不住了,问道,“来了多少人?门外大军又如何?”
“只有一人。城门外大军如旧,寸步未进。”
李顺和郭敦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过了一会李顺才拍板道:“让他进来!”
鹤娘踏进这座天府之城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尖萦绕着臭味和腐味,一行义军跟在她的身后,似乎是担心这个一身道袍的小道童突然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匕首来,刺杀了他们的大蜀王。
李顺见到这个小道童的时候还是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对面军营是没人了吗?居然逼着个小道童来宣读赵家老儿的诏书?”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小道童,后者却一低头,“小道见过蜀王。”
这个道童气韵非凡,李顺虽然是个老大粗,却颇有几分识人之能,听到这个声音,旁边的郭敦却是手头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这个小道童,“小……小师弟?”
鹤娘初进门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旁边立着的郭敦了,只是当做没看见,“小道此来,是替官军监军惠王赵德芳传个口信,宋皇皇榜诏书所言,小道也就不多言了,惠王的意思是,希望大王能开城投降,若是大王不愿投降,三日之内,可放无心参战的百姓出城,宋军,绝不阻拦。”
她没一个字提到王继恩,只说到惠王。
李顺颇为豪爽,听到这个在他眼里都看来都觉得傻的建议,笑得差点流出眼泪来,“那个赵家小儿!难道不怕本王躲在逃难的蜀地百姓之中混出城去,东山再起吗?!”
难道不怕他们人多势众,装难民,夹带武器,回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吗?!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般愚蠢可笑之人!
鹤娘却笑了,“我来之前,王爷只说,朝廷欠蜀地百姓良多,不愿再举起屠刀,妄杀百姓,只是家国天下,忠义难两全,他不惧大王走脱,只求百姓……再无死伤。除此之外,”鹤娘双手交叠,附身下拜,“大王怜悯蜀地之民多苦难,故而起事,小道一拜大王高义。”
站起来,又复下拜,“大王均贫富,碎豪强寺观强占土地之形式,使蜀地之民得以喘息片刻,小道二拜大王仁慈。”
李顺看着面前这个出语铿锵,句句真心的小道士,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开口叱骂这个宋军派来的使者,也要先心酸一番了。
“这第三拜,求蜀王审时度势,勿要再加重伤亡,徒增血仇!”
“胡言乱语!你这小娃娃,待我先斩了你那项上人头,提着头杀出去,定要杀得宋军魂飞魄散不可!”
相里贵抽出刀对着鹤娘怒道。
“相将军!住手!”
郭敦喝住了相里贵,颤抖着走到了鹤娘的跟前,“小师、小师弟啊,你怎么会替宋军前来传信呐?”
鹤娘这时候才正眼看了一眼郭敦,“贺师兄,初来蜀地之时,我算过一卦,说是主见故人,此时我倒是觉得,自己的卦若是不那么准,倒也是不错。”
“怎么,郭敦你认识这个小道士?”
李顺看到二人熟稔,不由得问了一句。
“回大王,这是我在龙虎山之时的师弟。”
贺敦看着鹤娘,突然苦笑着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罢了,能让师弟你倾心辅佐之人,必然不俗,”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对着李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王,郭敦求大王,明日百姓出城之时,大王扮流民隐身其中,速速离开成都府吧!”
“郭敦你!”
相里贵还要再说,却被李顺抬手制止,“莫要再小道长面前丢了颜面。”
他从主座上步下来,对着鹤娘伸手一送,“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小道长可自行离去了。”
鹤娘附身拜了一拜,退身走出了蜀王府,待到她被一队义军带着走到城门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方向吹来的风吹起她的道袍,军旗猎猎响,山雨欲来,风满疆场。
赵德芳在军帐内踱着步子,一刻也无法静下心来,鹤娘进城已经有半日,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时刻都是悬在嗓子口的,心里又是急,又是悔,偏偏还不能显在脸上,更是难受了十分。
待到帐外亲兵通传,说是小李道长已经在军营门口的时候,他才倏地把心又放回了胸膛里,放松下来差点头晕目眩,脚却先踏了出去,一刻不停的赶到了营门口,亲眼看到鹤娘拍着马脖子才算彻底放心,又忍不住想走过去看看她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好歹还记得自己是身在军营中,否则真要上去嘘寒问暖,如数月不见的夫妇一般了。
被兵临城下的成都府,出现了一个旷世的奇观,成都的百姓,拖家带口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大门中涌出,城外的宋兵手持盾牌,为这些逃避战乱的百姓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条坦途,四周刀兵。
三日之后,宋军围攻成都,李顺座下王胜畏战贪生,打开了白虎门放宋军入城,李顺为部下所杀,人头进献到了惠王面前,赵德芳却没打开装着人头的匣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垂着眼的鹤娘,便对着捧着匣子的亲兵道:“送去给王统帅吧。”
亲兵诺诺,退下了,赵德芳却走到鹤娘身边,轻声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本王不拦你。”
这匣子里的人头究竟是不是李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场内乱,已经尘埃落定。
惠王入驻成都府,安抚百姓,军不扰民,百姓得以安生——赵光义知道成都府攻下之后大为高兴,赐下许多钱粮美酒给惠王,惠王又一一分赐给了军士们,自己一点也没留下。
王继恩病的厉害,回到了开封养病,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病倒了开封就好了大半,赵光义依旧赏赐他,让他好好养病,又派出赵普临走之时推荐的官员入益州治蜀,同时派出大军继续围剿剩下的义军残余势力。
据说手刃了李顺的那个叛将被人吊死在自己家中,百姓道是善恶有报,乃是义军残余所为,唾骂几声也就渐渐淡忘了。
只是蜀地乱平不到一个月,赵光义便不顾群臣反对,将治蜀颇有成效的惠王召回了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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